(四)
远处塔楼上的钟声夹杂着嘈乱的狗吠,警笛悠悠地像个夜叉精灵飘摇着钻进闵诚的耳朵里。窗外灰蒙蒙地,乍看上去像蒙着一层黑纱,尽管精力疲惫,他还是摸索着拉开灯,窗子没有关好,雾便飘进房内,把到处弄得黏黏的,他不由得暗暗地骂了一声自己:该死!然而自己却没有死去。
他伸出手臂拉上窗,如电流一样的冰凉立刻充斥到了脚尖,尽管已经过了冬季,浑身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又回到**围上被单,却被潮潮的雾气蒸得浑身都不自在,仅有的一丝温暖也被刚刚掀起被角的瞬间消失殆尽,他揉了揉还在泛滥在脚上的寒气,从头枕下抽出衣裤穿上。这让他清醒了一些,尽管眼屎还没有抹去,头脑还有些模糊。他要起床了,他知道当钟声第二次传来的时候,他要出现在车间,去做那些单调而烦躁、重复复重复的工作,他就是那只上满发条的钟,只有不断地走,才能不让自己迅速的死去。他有希望,就是希望别看不出他的疲惫。然而昨天他却败了,而且在自己的挚爱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小心翼翼地行事,却抵御不了“闵大哥”的诱惑,最后他倒下,像个赖皮的死狗一样倒在尘埃中,他是被人抬回房间的。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哭了没有,以致现在的眼角还有着一丝的**,他更希望那是雾气。
喉咙有些痛,他轻轻地试着要说上几句话语,声音中有些浑浊而沙哑,宛如雾中飘荡的钟声。脑海中有些疲倦,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想到了投降,象死人一样地躺在那里沉睡过去,然而他不是个死人。他按了按脑门,希望自己尽快地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头脑依旧模糊。钟摆一声声地敲击着他警惕的神经,他褪去衣服,冲到水缸前,一勺勺的水向身上浇,浑身觉得颤抖,汗毛都立了起来,就像还没来的及冬眠被晾上屋顶舞蹈的刺猬。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同时传来苗仁庆焦急的声音。
“闵诚!赶快起床!”
他赶忙地套上衣服,拉开门,看到一张急促的脸。
苗国菁穿着睡衣站在他的身后,微弱的灯光照在她稍微发育曲线的身体上,凸凹有致,显得阿娜可人,只是她的脸稍微地有些苍白,她显然被父亲的表情下倒了,**有些急促而颤抖。
“怎么了?苗叔!”
“今天的海鱼还没有送过来,我们没有原料做鱼丸,我们好不容易拉来的客源——”他不敢去想象。
闵诚也感觉道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暗骂自己的该死,在这个时候竟然又迷糊一阵,现在还去想象其他事情,他回去抽出外套向外走。
“我去看看,是不是夏叔他们昨天喝多了,忘记出海了。”
“但愿得不要那样啊!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可就完了呀!”苗仁庆跺着脚说。
“也不要这么悲观吧!”闵诚已拉出车子,尽管心里着急仍不忘地去安慰着叔叔。
“我也要去!”苗国菁也拿了一件外套追了出来。
“好吧,大家一起去吧!”苗仁庆跳上了车。
道路上的灯暗淡着,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最黑暗的时刻会有夜行者。然而,就在这样凄凉的风中,闵诚在奋力地蹬着车子,即使道路颠簸得要死,他也要与时间作一番赛跑。苗国菁**地搂着他的腰身,通过胸脯把温暖源源地送来。要死!他痛恨自己的又胡思乱想。然而,他又不得不去想,他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像被突然唤醒,这种激烈而原始的**,让他的身体**,只靠一些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去蹬车。
“闵大哥,你感冒了吗?”国菁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趴在他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把话语吹拂到他的耳朵里。
“没,没有!”他惊慌地掩饰着,连忙地把这种思维化为了脚下的动力。
“那就好!”她的脸在他的背上摩擦着,睡衣被风吹了起来,**一双莲藕般的腿,现在她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他,这个永远充满战斗**的男人。
等他们赶到码头,第二声钟声刚好传来,被雾气压抑着的嘶哑声音敲在他们的身上。
夏国权的船就停泊在岸边,他们跳上船,看到满仓的海鱼,心里稍微地安慰些,几个本地的水手在摇摆的灯下打着纸牌。
“你们怎么没有给我们送海货呀?老夏呢?”苗仁庆问道。
“没有老板的命令,当然不能送了!”他们停下手中的纸牌,坏笑地盯着苗国菁胸脯看。
“我夏叔呢?”闵诚把国菁拉到自己的身后。
“听说英林昨晚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市医院呢!”一个华人水手悄悄地说,同时警惕地看了一眼那些本地水手。
“我们去看看!”苗仁庆匆忙地下了船。
在市区医院,他们看到缠满绷带的夏英林,以及疲倦、双眼布满血丝的夏国权。
“这是怎么回事?夏老哥!”苗仁庆拉着夏国权的手,关切地问。
“哦,老弟呀,你来了!”夏国权勉强地挤出一丝地微笑,“甭提了,这不是昨晚从你那喝完酒回来,赶上闹暴动的队伍,他们看上了英林的自行车,要抢过去用用,你说这孩子给他们不就行了吗?偏偏他不,生就一副犟驴脾气,倔得要命,非要争个死活,结果就躺到这里来了!”夏国权叹息着,而又无可奈何。
“他们欺负我们华人,我们凭什么就要顺来逆受!”夏英林梗着脖子,涨着脸说。
“看看,又拧上来了,就你能胳膊拧过大腿!你还说呀!要不是人家谭助理,医院能收留我们吗?你死了还找不到尸骨呢?”夏国权指责他说,同时又看着风尘仆仆的他们,醒悟地说,“哎呀,是不是你们来拿海鱼,该死,一直忙着这个冤家了,忘了给你们送海鱼了!”
“没有关系的,现在还来得及!”苗仁庆尽管忧心忡忡,仍然客气地说。
“那国菁就麻烦你看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家伙,我跟你爸赶紧去取鱼,否则就赶不上集市了!”夏国权想离开又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向国菁求救。
“没有关系的,夏叔你就放心吧!”苗国菁知道回去也帮不了什么忙,能有些事情做,当然心里也十分高兴。
“都是你惹的!”夏国权拿起外套,仍不忘回头去指责着他说。
“现在还痛吗?”等他们出去,国菁关上房门,抚摩着英林满身血迹斑斑的绷带说。
“没有事的,”他仍含糊不清而倔强地说,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还没有这样窝囊地挨过打,况且是被不熟悉的人白白教训了,让父亲又一阵地指责,所以心里十分地憋气,“我也打倒了他们几个,要不是他们人多,我才不会这样轻易倒下呢?”
她不由得脸部带出笑容,就像一朵盛开的花。
“怎么?你不信?”他挣扎着辩解,如果不是满脸的绷带,一定会看到她涨得通红的脸。
“好,好,我信,你不要乱动就行了!”国菁赶忙地去按住他,同时还有一丝狡猾地讽刺,“我相信不就行了吗?也不用这样狡辩呀?”
“我,我哪里是狡辩,我是想喝水了!”他匆忙地找个借口。
“真的吗?”她狐疑地问。
“真的呀!”
苗国菁狐疑地看了他那装作可怜相一会,还是去倒了一碗水,然后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吹凉了水,把碗抵在他的嘴边。
夏英林突然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这样的清香让他有些沉醉,就像一只采蜜的蜂找到一朵新绽放的花朵,他在这样的花苞中沉迷着,他觉得自己十分地羞赧,水是要喝的,尽管药瓶里的点滴正源源不断地把水输进自己的身体,他还是努力地喝下了几口,然后装作一番心满意足的样子,他吧着嘴,像在品味,又像在沉醉。然而他微微轻启的嘴就象白布中间拉开的一道缝隙。
苗国菁喂完了他水后,轻轻地把他放好,微微地打了几个哈欠,疲惫一下席卷了身子。
“你很累吧?那你躺下休息会吧!”夏英林还是发觉了她的异样,手指着旁边的床位说。
“不行呀!夏叔叔把你交给了我,我要看着你呀!”苗国菁尽管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不甘心地说。
“我不会动的,我发誓不给你惹麻烦!”
“谁信呀?!”她的语言中有一丝的稚气。
“这样好了,你拉着我的手,趴在我床边睡,只要你不怕委屈了自己!”
“这样也好呀!”她果真去拉住他的手,趴在床沿上,不一会就进入到了梦乡,岁月没有改变她的娇嫩,她就象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的花。
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夏英林突然间有一丝的冲动,但浑身的阵痛让他动不了身,这也是他的庆幸,不然摧残了这样一种美,将是他一生最大的罪恶,但他还是忍不住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摩她飘逸的秀发,湿湿的,潮潮的黏在手心,而这时她在睡梦中又恰然地给了他一个迷人的微笑,**一双醉人的红晕。
海鱼被拉了回来,东方已经放亮,夏国权又带过来两个华人水手,剖腹、去脏、剔骨、碎块、化浆、捻粉——
鱼丸被赶制了出来,还是稍稍上市晚了一些,他们又匆忙地分头到各个市场,在谩骂或理解声中,陪笑地挽救着自己创下的信誉。
等一切交易完成之后,他们都倾颓地瘫在地上。
下午,国菁回家换了衣服,他们便买了水果,一起来到了市区医院,看见夏国权正在和一个年轻人在英林的病床前谈话。
“你好,我叫谭正,是中国常驻印度尼西亚大使馆大使助理!”年轻人听完夏国权的介绍,谦虚的伸出手。
“昨天晚上就是他救了英林,还送这个冤家来医院,要求医院救助他!”夏国权满脸的感激。
“保护侨胞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况且事件发生在我们大使馆门口,那是对我们国家主权的挑衅,我们正在和当地有关部门交涉,希望他们严惩凶手,给我们同胞一个满意的答复!”谭正振振有辞地说。
“那你说的政府,到底是哪个政府呀?”苗仁庆小心翼翼地问。
“我严厉地纠正一点,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政府,那就是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年轻人表情很严肃地说。
“是,是!”他们唯唯地点头。
“好了,我还要去警察局交涉凶手的事情,有什么事情去大使馆找我!”他又换回了和蔼的面孔,出门仍不忘地叮嘱,“你们在外面挺不容易的,要多多注意身体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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