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文学社筹备工作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传来一个爆炸性新闻——文学社的发起人之一、当初表现最积极最活跃的钱洪涛突然要求退出文学社。这个消息立即带来一个谜:钱洪涛起初积极性那么高,为什么会中途变卦、说走就走呢?好事的同学便有了种种猜测,有人说在文学社名字之争中,钱洪涛败在了杨小娜和吴起强上,因而愤然离去;有人说是严老师冷落了自命不凡的钱洪涛;还有人说钱洪涛有眼光,看出了文学社这类组织只不过昙花一现,不会长久的……反正,各种可能都被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同学们挖掘出来。
那些喜爱文学艺术、希望能在文学社一展才华的同学更为关心的是,文学社还能办下去吗?又将由谁来组织呢?文学社的路在何方呢?
文科班的教室一大早就开始热闹了。读英语的读英语,背政史的背政史,朗诵诗的朗诵诗,真是琅琅一片。
吴起强来得很早,却没有静下心来读书。心里七上八下,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时向教室门口瞟。他今天盼望着早点见到杨小娜,又害怕见到杨小娜,因为她的出现可能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这一点他太了解杨小娜了。
不一会儿,杨小娜风风火火走进了教室,书包往座位上一丢,就直奔吴起强面前,“听说了吗,钱洪涛要退出文学社?”好象是在质询一个世界级的大新闻。
“听说了,是真的吗?”吴起强反问她。
“是真的,刚才我碰到了严老师,他亲口告诉我的。唉,钱洪涛太不像话了,干得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打退堂鼓了呢?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杨小娜眉头皱得**的,连连的叹气,一副焦心疾首的样子,担心的仿佛不是一个尚未诞生的小小文学社,而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
吴起强瞧着杨小娜焦急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表面上却是冷冷的,没有对文学社命运太多的焦虑,也没有对钱洪涛临阵拆台的愤慨,只是淡淡地说:“何必强求呢?各人有各人的苦衷嘛!”
“起强,刚才严老师给我谈了一件事,也正合我意。钱洪涛不干了,文学社难道就跨了吗?你的能力大家是看到的,你出来领头干,怎么样?”
面对这个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吴起强却没有一丝兴奋,心里反而慌得厉害,应该怎样来回答她呢?该来的终于来了,昨晚的预感已变为现实。两条路摆在了自己的面前,是进,还是退?进,顺风起势地大干一场,那么就必定要牺牲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自己的学习还差得那么远,再想想自己的理想和抱负,鱼和熊掌二者不可兼得呀!退,不闻不问地退避三舍,静下心来搞好自己的学习,自己心又不甘。而且直觉告诉他,杨小娜很是绝不会允许自己这个时候当逃兵的。尤其是看到杨小娜对文学社的这份执著和热情,吴起强更感到左右为难、举步维艰。为这事,钱洪涛已经伤了她的心,自己又怎能忍心雪上加霜呢?可母校老校长期盼的目光和两位好友的好意劝告又如一座大山重重压在他心头,把那刚刚升起的苗头扑灭。
“我?别开玩笑了,我是那块料吗?”吴起强讪讪地答道。
“怎么不行?严老师也是这个意思。再说,你的能力大家是瞧在眼里的,那天筹备会上,你说的多好、多有**啊!起强,你是有这个能力的!”钱洪涛的临阵脱逃的确让杨小娜很失望,但她从吴起强身上又看到了文学社新的希望,想方设法要激他出山。她了解吴起强的性格——吴起强的能力很不错,但在关键时刻要作出选择时,却往往瞻前顾后,显得优柔寡断。不用点激将法是不行的。
吴起强一言不发,紧咬着牙关,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心里进和退的两个念头在激烈地斗争。
四周的同学一听他们在谈文学社的事,都有意放低了读书声,想听听他们的谈话有什么新结果,文学社的事态又有什么新的发展。
“起强,我还记得,你不是说要和钱洪涛一比高低吗?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杨小娜甩出了“杀手锏”。
一听又是钱洪涛,盯着杨小娜灼灼逼人的目光,吴起强心中激战多时的战火再也压抑不住。“别说啦!难道别人吃剩的残羹剩汁就让我吃吗?”吴起强的声音已有了火药味,他迫切需要一股强大的力量来说服自己,否则,自己快要爆炸了。这种进退维谷时的抉择,的确有点让人窒息。
杨小娜满以为吴起强会顺水推舟地答应领头干文学社,他平时对自己的建议都是言听计从的。再说,这可是他和钱洪涛一挣高低、证明实力的大好时机呀!想不到吴起强今天却软硬不吃,反倒先给自己发起了火,难道他吃错了药?杨小娜的眼睛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她恼恨钱洪涛的临阵脱逃,更不能容忍吴起强关键时刻如此窝囊地龟缩着。这些,都是她心目中男子汉的所作所为吗?
“吴起强,你还算不算个男子汉?对这种小事还如此小鸡肚肠,你心里还装得下什么大事!哼!”杨小娜柳眉一竖,对吴起强寸土不让。
吴起强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也不想想眼前是一直关心他、支持他,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又砰然心动的杨小娜,也不想想其他的同学正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们斗嘴,只感觉到进退两个念头像两条蛇轮番噬咬着他的心,他终于爆发了。“好啦!我不是男子汉行了吗?我愿干就干,不原干就不干,为什么要别人管?谁也管不了我!”吴起强简直要吼起来,一双手在杨小娜面前晃来晃去挥舞着。
杨小娜气得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白,一双凤眼瞪得溜圆,**盯着吴起强,像盯着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仇人,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半响只吐出了两个词,“懦夫!无能!”转身跑出了教室。
吴起强好一会儿才从无序的烦躁中平静下来,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摊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盯着天花板。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让人不可思议了。昨天到今天。许多事情既清晰又模糊地浮现在眼前。
昨天下午,吴起强就听说了钱洪涛要退出文学社。当时,他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的笑了,他立即意识到钱洪涛的下台,是该自己出头露面的时候了。你钱洪涛干不了的事,我吴起强偏能干好,而且要干出特色来,比一比你强还是我强?壮志满怀,春风得意,一张新的蓝图在吴起强心中描绘,一座雄伟的大厦在他想象中崛起。
吴起强认为,这件大事一定要先和张雄、王天兴谈谈,听听他们的意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尤其是张雄,是他大展宏图必不可少的参谋和助手。
在高一的时候,吴起强三人几乎每周都要去两三次夕阳崖。上了高二,由于各种原因,他们去夕阳崖的次数少多了。今天吴起强相邀,三人又携手登上了夕阳崖。
经过一个盛夏,坪上的草一个劲儿地疯长,现在已经到了鼎盛阶段,在山风中左顾右盼,摇曳多姿,尽显最后的风流。
吴起强三人一排儿坐在草坪上。在夕阳崖看夕阳的日子里,今天的夕阳算不上怎么美,红通通的像个鸡蛋黄,没有一点儿万物之神的威风。四周的云朵无精打采,任夕阳把绛红深紫的一抹残红涂在脸上,也分不出个抑扬顿挫、轻重缓急来。
在吴起强眼里,这夕阳却具有特别的魅力,他突然间想起一句古诗“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青”。他把自己的雄伟计划详细地给两位好友讲了一遍,然后一仰身子躺在草坪上,头枕着手,饶有兴趣地观赏着天边云彩变换美丽的衣裳。
王天兴双手抱膝,“起强,还记得离开母校时,老校长送我们的事吗?”
怎能不记得呢?当年,升入县重点中学后,三人同去母校告别。把自己一生奉献给这一方热土的老校长亲自把他们送到校门口,一双大手抓住他们三人的手,闪着泪花对他们说:“你们能有今天,太让我高兴了。你们三个是我们学校的骄傲,也是我们家乡的骄傲啊!我们这儿穷,只要奋发读书才是你们年轻人唯一的出路。一定要记住,你们的成材之路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很长很长。上了高中,压倒一切是搞好学习,只有考上大学才是你们最终的目标,也才是你们最大的光荣。我这把老骨头还盼着你们拿状元呢!”老校长的话一直铭刻在三人的心中。高一的时候,他们经常谈起此事,以老校长的嘱托、以家乡的希望互相勉励。
“是呀!压倒一切是要搞好学习。起强,你有心争这口起是好的。只是无论如何不能忘了目标。”王天兴看来是早有了自己的看法,语重心长地说。
“领头搞文学社也不一定就耽搁学习呀!”吴起强认为王天兴误解了自己。
“起强,你知道钱洪涛为什么要退出文学社吗?我听说了,就是因为他父亲怕影响他学习,怕他考不上重点大学才逼他退出的。别人逃出火坑来,你怎么又能往坑里跳呢?你刚到文科班,学习上还落下一大截。谁轻谁重,你自己掂量一下吧!”
王天兴好象比吴起强更关心文学社的事,更了解其中的内幕。他的一席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实在的道理。吴起强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的轻重利弊。自己刚到文科班,一切刚刚起步,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的确容不得半点分心。否则,代价是惨重的。
吴起强的勃勃雄心已经大大地打了折扣,但仍心有不甘。他把目光转向旁边一直低头不语的张雄,心想,张雄总该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吧!
谁知,张雄一开口就尽是丧气话,“文学?文学抵个屁用!我算是把这些都看透了。文学社,以前哪个学校没搞过,又有几个不短命的呢?还不都是三分钟热情。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文学能值几个钱,还遭人白眼。起强,不是我泼你冷水,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现实点好。”
吴起强诧异地看了看两人,怎么都是一个腔调说话?特别是张雄,前后两次判若两人,莫非他们是预先商量好的?但他又相坚信,无论如何,两位好友是不会害自己的。现实,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了?都是些缺乏现实基础的空中楼阁、海市蜃楼?正如这夕阳,再好看也得日落西山;云彩终归是白色的,任何美丽的色彩都是虚无的。
整个晚上,吴起强辗转反侧,仔细地想了两位好友的谈话和自己的处境,三思而后行,不得不作出理智的选择。尽管文学社的美妙前景以及与钱洪涛一比高下的虚荣心还时时冒出点火花,但在为学习和前途考虑的重**,这些念头又都一闪而逝了。
吴起强想通了这件事,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还是赶快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在等着自己呢。眼一闭,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闪进了脑子,把睡意赶走了一大半——杨小娜。一想到杨小娜,吴起强不禁打了个寒战。很可能,杨小娜会力劝自己领头组织文学社,态度说不定比任何人都坚决,看来文学社的事绝不会和自己轻易罢休的。至于为什么有这种预感呢?吴起强也说不清,大概这就是人的第六感官吧!
一张扁鹅蛋形红润的脸,蓬松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两道弯弯的眉毛下镶嵌着一双大眼睛,明亮而深邃,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时而映出荡漾的笑,时而射出热烈的光,时而闪出活泼的情。略略高挑的鼻梁下那张总爱翘起的**,把孩子般不泯的灵气写在脸上。这个面部特写印满了吴起强的脑子,呼之不应,挥之不去。吴起强禁不住问自己:今晚自己到底是怎么啦?
一转到文科班,吴起强似乎每一件事都离不开杨小娜。她帮他熟悉老师,借笔记,补功课,课外活动时间也多是两人在一起活动、一起聊天、一起讨论学习。吴起强的聪明、幽默、热情和坦诚给杨小娜带来无穷的欢笑和喜悦。对于杨小娜的每条意见和建议,吴起强几乎是言听计从。就说那天讨论文学社取名的事吧。本来,吴起强早就想好了一个名字,“诗竹文学社”。文同是本县历史名人,诗画俱佳,尤以画竹晓谕天下,奉为致尊,取名“诗竹”,既有史实,又有诗意,比起钱洪涛的“文同”更富诗情画意,更有一钟含蓄美。吴起强对自己的“诗竹”中标是满有把握的,可是杨小娜突然提出“渴望”,他就矛盾了,该支持哪一个呢?一看到杨小娜求助的一瞥,一想到杨小娜的不利处境,一股**迅速激荡吴起强全身,他毫不忧郁地放弃了自己最初的设想,灵感突发,慷慨成辞,挽回了杨小娜必定的败局。当看到杨小娜感激的微笑和钱洪涛怨恨的目光时,吴起强真正体会到一种胜利者的快感和男子汉的骄傲。这种感觉和以前获胜时是截然不同的,以前胜败只是自己一个人,这一次荣辱却**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吴起强慢慢地、甜甜地咀嚼这段时间里与杨小娜交往的细枝末节,一个念头幽灵般地钻入他脑海——爱情——这个对于每位中学生既神秘又向往,既羞于启齿又无限渴慕的字眼。吴起强浑身一阵颤栗,这可能吗?爱情,竟会如此迅速而奇妙地降临到自己头上?一股幸福甜蜜的源泉从内心深处迅速涌起,又被怀疑和恐惧压了下去;顷刻间小溪爆发了山洪,又遭到更强烈的阻击。如此反反复复,搅动着这位青春少年的心。
上了高中这一年多时间里,吴起强对杨小娜一直是有好感的。她美丽、活泼、聪慧、善解人意,既是这群半大成人中的孩子,又是脂粉群中的巾帼。这一切的感觉都只是羡慕和钦佩,更多的是深深的感激。今天,一想到杨小娜竟会产生这么多稀奇古怪、难以捉摸的感觉。我莫非爱是了她?吴起强质问着自己滚热狂跳的心。
吴起强浑身燥热,额头火辣辣发烫,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像清风拂过一般。“唉!到明天再说吧!”他像喝醉了酒一样喃喃自语,仿佛自己不是在**,而是漂浮在碧波之中,正**抱着一块木板,漂呀漂,荡呀荡,没有了任何思想,没有了任何烦恼,自己溶化了,升华了……
明天,明天又回发生什么呢?清晨一睁眼,吴起强还来不及回味昨夜梦的甜蜜,文学社的事就像雾一样浸上心头。自己放弃文学社工作,杨小娜能跟自己善罢甘休吗?她的脾气自己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过于天真的杨小娜是无法体会自己苦衷的,可是又怎样向她解释呢?一场暴风雨的危机笼罩着吴起强,他一下子从幸福的颠峰跌入恐慌的低谷,一时间主意全无了。越是心急如焚,脑子里越是一团糟,越是无法支配自己的意志。暴风雨一分一秒地逼近他,终于在一声惊雷后爆发了!
教室里一切恢复了正常,杨小娜的座位上还没有人。吴起强真想狂笑一阵,这就是自己明智的选择吗?理智?窝囊?为什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弄得自己如此狼狈呢?他想起一首歌中唱到,“一个人在逃避什么,不是困难是孤寂;一个人在害怕什么,不是别人是自己……”是呀!一个人最顽固、最可怕的敌人是什么?不是别人是自己。一个人要想战胜自己,远比战胜别人困难得多。吴起强经过痛苦的抉择,仍然败在了这个强大的敌人手中。
上课的铃声响了,吴起强听起来却如远山古庙里不紧不慢的钟声一样遥远而飘渺。他却什么也专意不了,脑子里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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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
一眨眼,国庆节就到了。文学社原计划在国庆节正式成立,到如今却毫无~息地偃旗息鼓了。听说是学校~作了最新指示:学校一切活动~以学习为中心,以提高升学率为目标。文学社因可能分散学生~~,影响学生学习,而不予提倡。严老师一气之~也撒~不管了。钱洪涛还是那个钱洪涛,文学社的销~匿迹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什么不良影响,相反地倒树立了他未卜先知的形象。在别人谈及此事时,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感叹一番,似乎在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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