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子月睡得正香，被燕子从被窝里拉了出来，说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什么地方，保密！

两人搭上了去郊区的公交车。坐在车上，燕子也不主动说话，眼睛始终盯着窗外，一会儿自己傻笑一会儿又低头沉思，子月知道她最近的心情，所以也不去打扰她。

下了车，这是一个小镇。子月从未来过，燕子象是很熟悉似的，穿过一条窄窄的菜市场，来到一条小公路，走了一段路，她又突然掉过头来，沿着路边的一条小河流走去，河边是一排柳树，叶子已经开始变黄，随着风地吹动，在空中飞舞，然后又不幸地掉在地上或者是落在河面上。

燕子捡起地上一些刚刚掉下的叶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子月挨着坐着。

燕子突然拿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支衔在嘴里，又从衣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因为是第一次抽烟，被呛得咳嗽得厉害，眼泪也被呛了出来，然后，她干脆就大胆地让它往下流，最后，竟然哭出了声。子月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靠，抚mo着她的头发。

“子月，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疯了，我想他，想见他，可是我又不能说自己想他想见他。我该怎么办啊？”

“主动跟他说想见他也没什么的，要么就当开玩笑似的让他出来，这样也不会影响你的形象的。”

“其实，他的部队就在这儿，沿着刚才那条小路再走500、600米就到了。我今天就是在跟自己打赌，看能不能主动去找他？”

“你疯了，到部队去找他？你这样会弄巧成拙的！”

“不是，我想到那里，打电话叫他出来。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觉得自己到这儿来找他会让自己成别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幸亏我清醒得早。子月，我记得你说过找男朋友的话工作很重要，你读的书多，有文化，家里条件也好，又是城里人，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满意的男朋友。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大山里去，你知道吗，在我没出来打工之前，也就是14岁之前，我一共上过2次街。我们上街要走近3个小时的山路。山里没有小卖部，人们连油盐酱醋都要上街去买，一些头脑灵活的男的会跑到外面去打工贴补家用，但大多数的人都象我们家一样，需要买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小菜和粮食背到街上去卖然后再买生活必需品回家。那路好陡啊。虽然很远，但是同龄的小朋友还是有去过的，他们回来说得天花乱坠，说街上的小吃好看又好吃，马蹄子又绵又软，好吃得不得了；那些头花什么颜色的都有，**什么样式的都有，街上的女孩子子打扮得漂亮极了，才不象我们一样穿的都是黑**花衣服呢。你知道，马蹄子是什么吗，不会猜到吧，是我们说的油条，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说成是马蹄子。听着她们说，我就想上街，那时我的最大愿望就是去上街，吃马蹄子，看那些漂亮女孩。为了去上街，我没少费功夫，等到妈妈同意的时候，我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了床，还帮妈妈煮好饭。那天，我背了5斤麦子，准备卖了买马蹄子吃。妈妈背了一大背莲花白。记得头天刚下过雨，路很滑。我背着麦子，走路一颠一颠地，真怕一不小心滑到山下去了。妈妈心疼得不得了，一个劲儿地说我不听话想上街。但她又背着那么多，也帮不了我。我硬着头皮走，终于到了街上，我的麦子很快就卖了，我很兴奋，要妈妈带我去买马蹄子。妈妈的菜卖了很久才卖完。街上的人很多，很挤，我一直都左右两边的看，生怕错过了马蹄子，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条街都走完了，也没看到。这时，一个老头不停地叫我买炒花生，我们山里没有种花生。看着那一颗一颗饱满的花生，加上早上太幸兴奋没吃饱，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妈妈答应给我买一两。称好后，竟然没有把那小小的秤盘装满，妈妈认为是老头没称够，很生气，就跟他吵了起来。我没有吃成花生。妈妈为了节约钱，舍不得吃饭，就这样饿着。这就是我第一次上街。后来，又上了一次街，那是我13岁的时候，妈妈生病了，我背谷子去卖了给妈妈买药。

这就是我的生活。家里没有钱读书，我初中毕业14岁就出来打工了。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大山里去，我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女也重复自己的生活，我发过誓的。而要改变这个事实，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个条件好的男人嫁掉。”

“你觉得陈建军就符合你的标准？”

“是啊，所以就自己编织起美梦了！都怪我自己自作多情！”

已经是晚上12点了。燕子已经睡着。

子月睡不着，一个人在看电视，其实，她也不知道电视里放了什么内容，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燕子莫名其妙地暗恋，郭建容的失恋。爱情不可捉摸，可不知怎的，她还是憧憬着自己的爱情，她常常在心里刻画着白马王子的形象，个子高高的，有一份轻松悠闲的工作。

“这是吃青春饭的，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找个更好的工作。”子月又想起了郭建容的话，是啊，这是一个吃青春饭的行业，当你不再年轻的时候，就会被淘汰。可是，到哪里能找个好工作呢，自己也只是个高中毕业生而已，家里的条件又怎么算得上是好呢……

自己在10岁以前也跟妈妈生活在农村，那里的情况也跟燕子家的情况差不多。1989年，父亲单位办农转非，全家人才跟着到城里来的。其实，以子月现在的心态来看，全家到城市里来后，只是说看到了城市的繁华和腾飞，可是，自己家里的生活却不如在农村的好，由于外公就只有妈妈一个子女，他也跟着一起生活，一家六口还有三个学生就靠爸爸一个人的工资，爸爸也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工人，生活非常艰难。那时，妈妈没有工作，她卖过小菜，卖过水果，都不行，最后只能到外面去做零工，工作很辛苦，工资却很低。幸好爸爸妈妈都很会计划，爸爸那微薄的工资总算能基本维持。尽管如此，父母却很乐观，他们就盼着子女快点长大考上单位技校，那时，小孩子都有了工作还愁什么？

在那艰难的日子里，在子月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一个阿姨和叔叔给他们留下了美好的回忆。阿姨姓杨，叔叔姓刘，他们两人都是爸爸的同事，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阳阳，杨阿姨全家就成了子月家的常客，每次到子月家里去，都要带上时令小菜、肉，然后大家一起吃饭、玩。那时，子月多羡慕阳阳啊，家里冰箱彩电时尚的必要家具都有，还有扬琴、吉他，吃最好的，穿漂亮的**。她有书柜，里面有很多童话书，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了节约钱，她每个星期天都走上半个小时的路程到街上的新华书店去看童话。到现在，她都还能想起1990年，自己拿回小学毕业成绩那天晚上时的情景，杨阿姨刘叔叔看了成绩单都很吃惊，数学100分，语文90分，被分到实验班。杨阿姨当时就说：“这么好的成绩，以后一定要上高中，考大学！可是，杜玉超，你供得起吗？你们这样的家庭根本就不可能供得起。干脆，把子月过继给我们算了，我们供她上大学。”刘叔叔也这样说，爸爸急了，大着嗓门说，“我咋供不起，我就是卖锅砸铁也要供。只要她能考上。”其实，子月家在农村的房子卖了个好价钱，再加上妈妈的勤劳，迁家的时候，她家有一笔不小的收入。只是他们节约，一直都存着，没有拿出来用。应该说，只要考上了大学，他们是能够供起的。后来，杨阿姨他们又提过几次，但都被爸爸妈妈驳回去了。

那个暑假是子月终身难忘的，为了鼓励子月好好学习，刘叔叔特意把自己最喜欢的扬琴拿给子月学习，并教她。那个暑假，给子月留下了最最美好的回忆，刘叔叔一家人几乎每天都去看他们，星期天的时候就一起到外面玩，子月家租住在一家农民家里，离那里不远的地方有山，也有一条小河，热的时候，两家人就到小河里去乘凉，大人坐在河边聊天，小孩子就在河里踩水，拿撮箕撮鱼虾，很好玩，很凉快。

初中毕业，子月坚持上了高中，可是她却没有考上大学。她那些没有考上的同学也都自费上了，但她家的实际情况决定了她就只能这样了，早点就业才是首选。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96年，也就是子月高中毕业的那一年，爸爸所在的国企经营困难，倒闭了，被国外一家企业收购，成了中外合资企业。厂里裁了很多人，只留下了极少数的几个年轻的技术精英。爸爸因此下岗了。幸运的是，姐姐早在实习的时候就被地方上的一家单位借调走了，因此，全家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保住了工作。

爸爸下岗了，杨阿姨刘叔叔也下岗了。

……

心里想的东西多了，老是睡不着，子月不停地换着姿势坐，然后，直了直腰，转了转头，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可是她还是看了两个小时的电视，腰酸了，脖子也有点痛。她站起身，走到电视机前，转动着电视的节目转钮。

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荧屏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子月把手停住了，站起身子，她想看看。这是一个女强人的故事。她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医的军校的男孩。大学四年，虽然只见过三四次面，但是鸿雁传情，互相勉励，两人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毕业后，她去了深圳发展，男的在上海一家医院，不久，两人结了婚，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困难总是很多，她就通过电话、书信告诉先生，有了他的鼓励，加上过硬的业务能力，她从普通的员工做起，做过组长、主管、分公司经理、直到做到总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她说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老公是她的最大动力。

那天晚上，子月失眠了，爱情对一个人确实太重要了，一个好的婚姻可以成就一个人，而一个坏的婚姻也可以毁掉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爱情何时会来，而那个自己一直等待着的他又是怎样的人呢？不奢望他有多么的优秀，但希望他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能够和自己相守一辈子，这是最最重要的，现在离婚的太多了，但是她希望自己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就能跟自己结婚，然后两人相互鼓励，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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