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小说吧 > 都市小说 > 逗雪梅红 [目录] > 第6章

《逗雪梅红》

第6章拯救小~孩翠竹的少年

作者:不鸣鸟义演丹星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美山弹花少年

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在村口的公路上下了公共汽车,师傅没有下来。我是不想再去师傅家,或者再去我大姐家见我大姐,才在这里下车跟师傅分开的。

走到自家门口,一条肥大的猪(这条猪身上的毛显得很干净,外表看起来洁白发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正站着观察家门外的面貌,打量这条猪,母亲在厨房见人影扭头而看到了我,她赶紧向我迎了过来。

“哇哈!宝贝儿啊,你回来啦——呦嗬,怎么还是这么大,一点子都没长高呢?脸倒是变得又白又嫩了。快,进屋里去!”母亲说着,走近来拿过我手中的旅行包,牵着我的手,,跨过了门槛。

“妈,门口的那条大猪是睡家的呀?养得真大,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一头猪哩!”我指了指门外**半个身子的那条大猪,对母亲说道。

“哦,晓愚,你回来得正巧。你哥哥隔两天就要讨老婆了,你二姐也将在那天出嫁,那条猪是我特意养来为你哥哥办喜事的。猪栏倒掉了,我们就干脆让它睡在屋角,它不会减食(偏食),很好养,还有点通人气呢,看到你哥哥会‘喔喔’叫,就像小狗似地在你哥哥的裤脚上乱添乱亲。”

“二姐不是大我四岁吗?她怎么那么快就嫁人呢?”

“哎——为了你哥哥的喜事,有什么办法呢,你也知道,我们家困难。”母亲说话时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小弟,还有三姐他们呢?我买了些糖果,也有苹果和香蕉,就在包里,是特意为你和他们买的。”

“他们在房间里听录音机,你二姐也在那里,还有客人……”母亲说道。

母亲重回到了厨房她那忙碌的位置。我迈步进入了那个录音机轰轰作乐歌声飘飘的房间:“山青水秀太阳高,好呀么好风飘,小小船儿唱歌来,一路摇呀摇……”……

父亲见到我之初,也说了一两句客套话,听得我如痴如醉。随之而来的客套外言辞又如一声春雷,惊醒了坠入梦境飘飘若仙的我。父亲如是对我“客套”地说道:

“你的师傅在中秋节前给你姐夫写了一封信,说你干活太慢,不太听师傅的话,又吃苦不得,所以决定降你的工资,改为六角钱一天……你这个人真是该打的料子,要用鞭子抽身才肯下力,就像牛犁田一样。”

父亲说完话,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去倒开水冲他杯里的茶。我欲言又止,心中若万马在奔腾,又恰似翻腾滚滚而流的一江春水。我溜出家门,拜访了我那久别的**、松树林、“练武场”。我要告诉心爱的它们,说我出门在外时隔这么长,并未将它们遗忘,它们给予我的,我仍在有进展地保留着,我不会辜负它们……

哥哥大人喜事之日,大姐来到,向父亲转交了师傅给我的工资。每月18元,将近11个月,除去支费20元,这扣那扣外还有150元。父亲拿到我这笔可怜的却又寄满了血汗之钱,并不感到高兴。这天为了避免给哥哥大人举那无大所谓的红旗(我们这个地方迎亲结婚流行带面红旗,由亲郎的下属亲系男孩当“旗手”),我一个人来到了屋背后的那群**上。在一座松树密集的**里,我或坐在松树根上遐想未来,或在一棵棵松树之中漫步、绕圆圈玩,或走出松树林在坪地上多打几下拳、多翻两个筋斗。后来我肚子饿得不能再忍了,回到家里,听母亲说,父亲、叔叔(叔叔两天前被爷爷竭力从远方的大都市“call”回)都找过我要我去当“旗手”参加哥哥大人的喜事,去迎(举)那面红旗。家里、家外、院子中、祖公堂厅里,都有我们家开设的筵席,中午我们家启用了已备的全部席桌,晚上又增加了几桌,共有二十余桌。父亲忙于接待客人,与贵宾对酒;哥哥大人作为新郎,平日在家里耀武扬威的那副“斗鸡”形态被喜浪冲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天我是绝对安全的。我估计即使在外面公开表演练武与翻筋斗,都不会得到父亲与哥哥大人的“关注”,从而受到他们的威胁。

父亲在“双喜”(哥哥大人结婚,二姐出嫁)之日与人碰杯猜拳,红光满面,笑语震人,其乐无以形容。哲语云:乐极生悲(“物极必反”的一种表现形式)。哥哥大人之喜,费价过于狂昂,为圆大儿喜梦,父亲挖出了嫁走大姐的积蓄(其中有几只“花边”——银圆,是大姐夫方递交物,曾受到我爷爷的“质检”,爷爷把它们一一拿在手中抛抛,又向它们吹口气,放到耳边听,经鉴定,全部为“合格”品)垫上了二姐的命运(二姐就像一“应急商品”一样“卖”了出去),还欠了债,。母亲养的那头大猪,重达310斤,成为本家族乃至历代村中养猪重之最(记得在我都小学三年级那年,我曾听人说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猪有“三百多斤”,不知此猪有没有我家的这条猪那么大,若此猪大一级,我家的这条猪就不成“最”了),在抵挡哥哥大人的“喜事反冲波”中,“鞠躬尽瘁”被“尽食”而后已,可着仅是“一阵之利”、“一阵之欢喜”。父亲在尽兴之余,对社会、尘世的恼怒夺其原木结构松散败坏的“意识门”而出,又发泄到了我的头上。大年初二,父亲坐在门槛边(这门槛边的另一角曾有的那条大“雪猪”,已为人类付出了最大贡献——被人们“吸收”不复存在),怒目圆睁地盯着我,对我破口大骂。其骂人之水平此次涨到了一个新高峰,对我造成的伤害(“心理伤害”)远过于他曾给予我的“武功”——这种“家丑”不可再扬,本来就应该掩埋,多言即为“罪过”。大年初二我记得这天我家上午就来了客人,父亲在客人面前不妨骂我,他早就有当着客人的面痛打我的“历史”(我的“小面子”早已被父亲丢得一干二净)。

父亲的“大年初二事变”使母亲很伤心,他走家穿村,没待吃了“七宝粥”(我们这个地方农历正月初七早餐吃用七种佐料煮成的粥,叫做“吃了七宝粥,个人找事做”),就给我找了一个弹棉花的师傅。在“家国形式对我相当不利”,父亲龇牙咧嘴向着我“狮吼”声声“叫阵”中,我像逃荒的老山羊一样,卷起铺盖跟着这个弹棉师傅上了井冈山。我不会随便流泪,只擅长于将这种“苦水”往肚子里吞,对这种“功夫”,或许后来我有必要写成一部“《晓愚秘笺》”,以显示其独特的艺术“高深”。或问:去年打工的伤痕犹在,被迫离开校园怀抱的孩子,你要去哪、去干什么?

客车“轰轰轰”又“呼呼呼”很吃力地在攀爬井冈山的公路,这种催大油门发出的叫声有点像一只发怒的眼镜蛇在向人示威作响(眼镜蛇发怒时会发出“呼呼”之声,我曾跟捉蛇佬见到过)。车窗外是茂密的森林和连绵起伏的山脉,因车子不时转弯、上坡,人只觉得在“天旋地转”中越来越接近云端——车子是悬挂在空中旋转上升的。我对这种会放出难闻的废气的客车并不感兴趣,这据村里的老奶奶说是活受罪的一种“锻炼”方式。——或许也该这样,要不人们就都会去买票享受这种难得的乐趣,票价就会越涨越高……我感到自己其实很幸福:去年做了一年的“苦篓子”,吃的几乎都是“和尚饭”(据说和尚吃素不吃荤),还有甜美的血汗,篾割伤了手,篾刺刺入了皮肤,头上的虱子咬得人几欲发疯,那个徒弟青春发育期营养严重缺乏四肢向畸形发展……有痛有苦就有幸福,痛苦其实是一种格外的享受,并且是一般人乃至百万富翁所不能觉察品尝到的享受。出门近一年,回家过了有没有三个星期?这些日子里还又办喜事又过年呢。父亲在“百忙”之中仍会“想”到我,在欢乐之余不会忘记我,给我“果子”吃是难得的。现在——等于又继续上演去年在广东做篓子的喜剧,坐在这活像一条涨满气“呼呼”向人发怒般的“眼镜蛇”式客车里,是这出剧的“开幕式”。——错了,今朝不比往日,再过一段时间,我若坚持锻炼,我的手掌可能要砍断第一块砖头,而前手翻或许会变成前空翻,腾空飞脚也有可能变成凌空双飞腿。坐在身旁的这个师傅不比我家那可怖的哥哥大人也不比去年那个吃喝、沾花论色、善赌系列“高手”,瞧,他那副慈祥的面孔,不正可给人以关怀、亲切、可靠的象征吗?

家里父亲举着“法西斯”式权威大棒,躲在门后,我若推开那破旧的木门板,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给我来个当头一棒。打工之路辛苦、艰难,前途迷茫家又无望,我只有依靠坐在身旁的这位闭目养神而满面慈祥又年过半百的弹棉老师傅……

井冈山造纸厂有好几个职工要了我们弹棉被,两间废旧待拆的房屋成了我们的工作室,这些请我们来弹棉被的职工中,有的是旧棉被盖破了,要我们加工、翻新;有的则是买来了新棉花,要我们给弹床新被子。旧棉被翻新的东家有时会带来一两捆新棉(每捆一斤),用以加在旧棉花里一起混弹。

在弹棉被这一行,我已经是一个“熟手”徒弟。每天师傅安排了我打纱、撕旧棉花,他就自行其事,背起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弹勾勾住弹弓,挥起棉椎就“乒乒乓乓”地弹起了棉花。弹全新的棉花,我用不着拆被、卷棉筒再撕棉筒,比较轻松。师傅把我叫进里屋,我拆开新棉包装(是几张报纸卷着棉花捆成筒状),把新棉花摆在工作台上,用双手各握一条竹尺抽打这些新棉花直到好弹为止。偶有一次,我发现师傅拿过一卷原装包捆着的新棉花将之塞到了工作台下,他这一举动引起了我的好奇。我问道:

“师傅,那卷新棉花怎么不加进去弹呢?不是一起(一家人)的吗?”我话音刚落,师傅就用严厉的大人口气回答了我,他说:

“傻瓜!不要多嘴,做自己的事去!纱有没有打好(“打纱”,弹棉被行业的一道工序,即指把纱绞固定在手摇木或竹轮架上,卷到小竹筒上的这一过程)?打好就快点把那床旧被子撕下来!弹完这床就弹那床旧的。”

听到师傅这么说,我赶紧把竹尺放在工作台上,自知理亏地走出了里屋。

数天后,有位东家拿了床破旧的棉被请我们弹,出于师傅的建议,他向我们订购了两斤新棉花。东家眼见师傅从工作台下拿出了两卷新棉花,就放心地离开了我们的工作室。开弹这床棉被时东家不在场,师傅把这两卷新棉花拆了一斤多一点,均匀地撒在了被我撕好的旧棉花上面。之后,师傅抡起棉椎吊好弹弓,“乒乒乓乓”大刀阔斧地“斩”起了这些棉花。

有一位东家来我们工作室“观光”,见我们工作时棉尘飞扬,沾得眉毛、睫毛、头发都发白,他似是个爱健人士,且对我们的境况有感,随我谈话时着重论及了预防棉尘危害的重要性。他说:“你们这个工作——辛苦啊!……戴上了口罩,眼睛却免不了受棉花尘的污染威胁……我打算给你们弄两面‘牛眼镜’来,好使你们的两眼不沾上棉尘保持健康,怎么样?”

“好啊,好啊,您对我们如此关心,真不知该如何来谢谢您。”我连忙回话道。“只是不知您何时能把您的‘牛眼镜’带来?”

“隔几天子看看,隔几天子我就会来。”这东家的话说得很自然,这样听起来是很让人感到可信的。

过了两天,趁师傅外出,有个请我们打过棉被的女东家再度光顾了我们的工作室,她的丈夫随后也跟了进来。这女东家在我们工作室里四下看了看就走了,她的老公还在我们工作室里。这男东家弯腰向我们工作台下望了望,蹲了下来。后他跪着钻入了我们的工作台下,从我们的行李包(这包是师傅的)中翻出了一卷新棉花。

“喂,小师傅,这卷新棉花不是我拿来给你们弹的吗?这张报纸这条捆的绳子,我都记得——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这东家拿着这卷新棉花向着我摇了摇说道,他的眼在注视着我,似在等我回话。

我未作声,我也无话可答,眼望别处,以避开他的目光,他接着拿着这卷棉花走了。听了这东家的话,我心里就觉得很不好受,脸上相当无光,只恨师傅不该那样去“赛”(赛,“偷窃”的地方言)拿人家的棉花。

在说好跟这个弹棉师傅上井冈山弹棉被之前,我听哥哥大人说这个师傅“手艺很好”,是个“弹棉大师”。哥哥大人语气中流**来的意思,显然是在对母亲为我选择了这么“好”的一个师傅进行“表扬”。哥哥大人的话是很值得人怀疑的,我甚至还产生过不去跟这个弹棉师傅出门的念头,是横暴的父亲令我丧失了一丝可以回旋的余地,我没有时间去另择“佳配”难以再忍受父亲的掌、脚、恶毒之语。“情人眼里出西施”,乞丐眼里尽是“佛”,人在深山若怕夜,怎么能突出“重围”去迎接新的一天——师傅或许并不会像相象中的那么糟糕,我心里曾这么想过……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观察,我发现,师傅果真具有哥哥大人所谓的“高超手艺”,除了往工作台下“塞”别人的新棉花这一“厉害招法”,其余的“绝招”、“看家功夫”就是:把从旧棉被上撕下来的破烂纱被皮平平整整地铺在一层已弹成被形的新棉花上,再在其上盖一层新棉花,由此加工成所谓的“新棉被”,重量适当(不会短斤少两,旧纱被皮重量或许还比师傅“扣”去的新棉花要重一些),或许还更耐用;在另一方面,这位“弹棉师傅”另人钦佩之处表现为,在与宽厚好客的井冈山人谈话时会顺便夹上一两句来自于我们家乡的“土话”(方言,如称年老的男性交谈对方为“老派男”——意即“老不死”或“老很够”——既“老贼”等等),利用不文明的语言“家乡特产”,“捡别人的赢高”(赢高,方言,意为占别人的便宜)。师傅的手艺“高超”而“好”,就“好”在这里。

师傅外出回来,一进我们的工作室,我即把所发生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

“你怎么不阻止他翻我们的东西呢,人在这里也没用!(眼睁睁地)看着别人翻自己的东西也无反应,真是个笨蛋!”师傅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说。他拿起棉椎竖直用力往工作台上一放(发出“轰”地一声大响),“砰!”地一声,他又踢了一脚门。“回去我若跟你父亲说,你父亲不捶死你才怪呢!世界上哪有这么蠢笨的人!……”

“小师傅!给我们的被子弹好一点!”一日,在师傅专事进行弹花工作的时间里,我跑到室外去呼吸更换清鲜空气,碰上了年轻美丽的女东家,她朝我喊话,声音还真亲切动听。这女东家有一个小女孩很可爱。我和师傅早上到她家用餐时,发现这小朋友目不转睛地在一旁望着我。我真怀疑是不是我那“弹棉大师”偷棉花之事早就给她知道了,她似乎正用眼神问我是不是我也会干那一缺德之事呢。“大哥哥,你可不要跟你那师傅去做那丧失良心之事呵。”她很像是在这么对我说。

过了两天,我们的工作室里来了一伙人,他们都是请我们打过棉被的东家客户。其中有一位女东家跟师傅闹了起来,说我们偷了她家的棉花。那个说要给我们弄“牛眼镜”的人士也在内。

……令人头痛的风波最后还是平息了下来。那个说要送“牛眼镜”给我们的人士又一次来到了我们的工作室,好像我们的工作已变得格外好看似的。临走前,他背着师傅悄悄地对我说道:“还说给你们弄‘牛眼镜’,真想不到你们的手脚会那么不干净,会干那样的事。(“牛眼镜”)搞来了也不会给你们的……”我默默地听着他的话,心中觉得羞愧万分。

我们在这里的生意逐渐少了,“声望”则变得越来越大。

离开造纸厂我们还在井冈山弹了好多个地方,市内市郊(包括茨坪在内)都弹过。仅有一户人家要打棉被之处,我们做完事,次日即要启程,要另找出路另寻住地。

清明节那天,下午我们休息,离我们的工作处不远有一个操场(位于井冈山城区茨坪内)。我独自来到这里,坐在操场边上,学生们玩足球嬉笑、奔跑的身影,勾起了我对校园母亲的无限怀念,我似乎忽然之间明白了一个未曾懂得的道理:温和的家境是少年幸福的源泉,坐在教室里安心地读书对少年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相对来讲,我们在造纸厂弹棉被的日子较长,这个工作地留给我的印象尤为深刻。不只是那次令人难忘的“盗棉风波”,及那位年轻貌丽的女东家那甜美亲切的声音和她家那可爱的小朋友,还有造纸厂的一个俱乐部——有好几个晚上我来到了这里,浏览文学书刊,读地方民间传奇故事,彩电屏幕上女高音独唱《请茶歌》声,至今记忆犹新。“……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那个说要给我们“牛眼镜”的东家那俊俏的女儿(约十八九岁的样子,比我约大三四岁)在我耳旁——餐桌一侧唱的《一剪梅》歌声,曾令我一夜思绪又后梦中再现……

我挑着磨盘和一份行李,师傅肩荷弹弓吊着另一份行李:(加工)一床棉被就是一个生意、一个希望,一个东道提供一个“家”(暂时性住地,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不乏“家”的气息

)、一间房,风景秀丽笑脸可亲的井冈山上。“井冈山,革命的摇篮”,它知道我们这号出门人的特色是奔波,作业一成就是——走,为了什么?奉献,开创新的生活。

还记得革命导师毛泽东,红军领袖朱德率领的人民军队在井冈山会师,还记得我正义游击队在群山密林中与豺狼周旋,协助人民子弟军抵抗蒋帮土匪的“围剿”。多少个十年过去,一个爱美力求上进的少年跟着一个“弹棉大师”——弹棉老师傅也在这山上打起了“游击”,在到处找生意,到处为生活奉献而“战斗”。我们在井冈山“游击”弹棉工作了大约四个月,生意火旺。那夜,我先爬上工作台休息(工作台——木板铺就白天是我们工作用地,晚上常成为我们的床铺)。约子夜时分,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把我吵醒了,这声音在宁静的晚上又在我的耳旁发作显得特别响亮。我满怀好奇地略翻转了下身子,看清楚了(房间里时开着电灯),原来是师傅在背斜对着我反复数着一叠叠10元的钞票。师傅付出了勤劳的汗水(且不管其汗水中是否渗有“杂质”),有了丰收(这是应该得到的)。我呢?听母亲说,若师傅对我满意就给我每天一块五,若我干活偷懒又吃不了苦,“每天给一块钱都会教我‘垫本’(即倒出钱,师傅语)。”

师傅回去拿棉纱了,要过几天才能返至此地。眼下正是春耕农忙季节,我总不能坐在人家家里吃闲饭呀;你看东家的两个女儿——大的约大我一岁(其实跟我同年,只不过她长得更快,看起来更大些而已),小的十二岁左右——星期日这天一大早就拿着莳田格子、挑着斗箕上地劳作去了,我一个出门的少年(这年我15岁,读完初一辍学已近两年),无所事事地呆在她们家里,与她们老才三四岁的**在院子里院子外捉虫子引蚂蚁玩,这样象话吗?即使师傅跟这户东家的人缘再好,我心里也过不去呀!

“曹叔叔,郝阿姨,我跟她们一起去莳田吧,我在家里都是莳田蛮快的。”趁那两姐妹还未走远,我从院子外跑至东家的大厅,对正在对着梳妆架镜子刮胡子的男东家及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东家说道。

“愚娃子,没事,你在我们家里快快乐乐地玩上几天不要紧的。”曹叔叔用手摸着他那还未刮净的胡子,扭过头来对我说道,“你师傅交代了我们要你在这几天不能乱跑,我们是要负责的。”

“小晓愚,你就在家里跟我那小娃子玩好了,可别乱跑呵,屋后的树林里有野猪,它们有时候会出来的,它们会咬人。”女东家挥着锅铲正在炒春笋,那种香味儿蛮好闻的,她对我说话时脸上还挂着微笑哩。

“不,郝阿姨,我跟她们一起去莳田更好一些,”我说道,“我师傅从这井冈山返回家去办事要花几天时间才能赶回,我不好得吃你们几天的白饭的。”

郝阿姨听我这么说,笑了起来,她说:“小晓愚,‘白饭’是没有油、菜、盐的饭啦,你的话很有说服力哩,好吧,你去就去——但是要记住:得紧跟着秋菊、翠竹她们,不能乱跑,记住了哦?”

“好的,我记住了,曹叔叔、郝阿姨田里见!”我话还未说完,人就已跑出了厅外,“哈哈哈……这愚娃子还顶有意思的!”身后传来了男东家的笑语声。

这位男东家是个猎手又是个生意人,据他对我师傅讲,他挖冬笋、采香菇、打到的野猪或野鸡到山上(指井冈山茨坪一带城区,区别于郊区)去卖,收入蛮不错的;女东家是山下(区别于山上)某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老师,她的笑容其实很美丽的。男东家前两天采集了两大箩筐的春笋及蘑菇,趁今天天气晴朗他等下就要挑着它们上山(到了马路上有车搭也可以搭车去),他今天没有时间顾农活。

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少年,通晓四季农工,锄地种花生、大豆、蚕豆莳田收割样样拿手;在莳田功夫上,在家里除了身高一米八七的大哥略胜我一筹外,三个姐姐乃至堂堂母亲都不如我。如今出门在外身在他乡,农忙时令到了,我梦里都在家乡的田埂上挑着满满的一担秧行走如飞,或挽起高高的裤腿在水田里施展绝技跟大哥大姐们搞插秧竞赛呢!不晓得今年师傅的生意为何这么火爆,原计划可以用上一年半载的所带的棉纱(打棉被用),正月十一出来,用了几个月到前天为止就彻底用光了。看着手上的一份份订单,师傅考虑再三,终决定自己走一趟(邮寄或托人带棉纱都麻烦或时间慢)回家去,而把我留在原地不动,师傅是个有家室的人这样做顺便可以为家里办点子事情。在餐桌上,东家的一切“政事”我听得一清二楚,师傅为持续淘金而暂时打道回府,留给我意想不到的几天自由,东家要对春耕发起总功,一举搞定几块田地的莳田大事,决战在即,我岂能坐吃山空无动于衷——这不是个绝妙的机会么?我还等什么?老弟,todayisyourbirthday,goodlucktoyou——梦已化为现实!

她们家的几亩地都集中在一块,不像我家一样:远东一亩,正中三担半,遥北一亩过一担,离家两公里的远南又有七担!

“秋菊姐姐,你们两个人先去拔秧,我一个人来莳,好么?”我跟着她们两姐妹,同时抵达这几块整得波光粼粼的水田,见她们站在田埂上望着一块秧田一言不发,随老大似地先开了口,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话是“霸权主义”之语——因为大家刚来,没有秧谁都不能莳;她们先拔秧,意味着我可以闲在田埂上看着她们忙。

那大女孩听我所言,只“嗯”了一声,没有对我说话,看样子她们是很在乎我的。毕竟,我是一个来自远方的陌生少年,面貌丑恶吓人,又长得健壮结实,就这么叫她的名字,喊她一声“姐姐”,行得通么?

我在田埂上看着她们各拔了一只秧,基本上掌握了她们的拔秧技巧,也就挽起裤腿下了田。在家里,我拔秧是讲究工作效率而不太顾及秧苗的根会被我拔断的,说直一点,就像拔牛栏草一样,我这种拔秧功夫曾得到我家三个姐姐的一致“认证”——太蹩脚了,远远比不上她们而事实的确如此,你看她们拔的秧,一只只捆扎得整整齐齐,放得就像练兵场上的士兵方阵一样,失去根的秧苗没有一根飘在她们工作过的地方;我脚边就不同了,一只只捆得蓬头散乱的秧像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战败的国民党士兵一样,横七竖八又垂头丧气地躺在身后,有的秧的根甚至被我捆到了秧头上,失去活力的秧苗数根数根地飘在水面上,脚一动它们就围了过来,手一伸到水里它们就纠缠了我,“还我生机!还我生机!”他们愤怒而痛苦的叫声直搅得我心慌意乱。好在我只是个小弟,三个姐姐又总对我大发慈悲,不会拔秧就叫我上岸——休息去。吸取前车之鉴,我在这里拔秧显得格外小心,完全预防了脚边无根秧苗水上飘这一恶劣现象的发生,她们拔两个我只拔了一个,但我输得光彩,输得心安理得。

我们各拔了10只秧以上后,我看见翠竹转身走上田埂并拿起了格子(有一定尺寸的两根竹竿或木棒,有绳子连着,用来莳田定列打格),心里会意,也就起身上了岸。

出于质量及体面限制,我在这里莳田的速度比在家里慢了许多,要知道,我在家里插秧,即使闭上眼睛也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再“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从左莳到右又从右莳到左十六秒钟之内就可完成一行的(最慢不超过二十秒)。即使是慢,我跟翠竹打格对莳也基本上保持居中合拢,亦即两人同时莳下等距离列中的最后一棵(扎)秧,尔后再起身转头各自走向田头。

“吼呼——……”突然,离我们这块地约十来米远的山上树林中的灌木丛里传来了一阵怪响。随后,一头约两百多斤重的野猪从那边上的灌木丛里窜了出来。

“翠竹!注意!野猪来了!”

秋菊看样子早就注意到了田上那山林里的动静,那头狂暴的野猪一现身她就对她妹妹喊了起来。

“啊……”翠竹直起身望见那头土灰色的大野猪用嘴刨着土,径直向这水田里窜来,吓得惊叫一声,并开始在这水田里跑了起来,那泥水溅得她满身都是。

那野猪似乎对翠竹的动静很敏感,翠竹一跑它就抬起头向我们这边望了望,忽然,它“呼哧呼哧”地向翠竹狂奔了过来。

到这里,我意识到显身手的时候到了,用最快的速度靠近翠竹,并向猛窜过来的野猪进行了主动迎击。

“晓愚!快让开!”秋菊居然也知道我的名字,这是她首次喊起了我,“你不要跟它打!”

秋菊或许也晓得,我一让,这狂暴野猪的头就要撞到翠竹身上来了——更为糟糕的是,翠竹惊吓之中在那田埂上滑了一跤,摔在一块种过庄稼的干土上,竟索性坐在那块土上号啕大哭起来!我心里晓得,此时此刻,她这样一个如此怯弱的小妹妹是绝对不能允许这狂暴的野猪靠近的,我必须引住它制服它!这野猪见我拦住了它的去路,就向我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我稍微一闪,躲开它的冲击,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它身后猛踢了一脚,这样此野猪的兴趣就全被我吸引住了。它“呼哧呼哧”又“嗷嗷”叫着,看样子是被我气得真格发怒了,或者是被我一脚踢痛了。我踢脚后即敏捷地往后一跃,继而转身朝山上跑去,它也就紧跟在我后面追着。靠近山林的土堆旁有好多大石头,我随手搬起一块对着扑将过来的野猪狠砸了一下,直把它砸得狂叫不已。野猪原地转了一圈,不晓得它在搞什么鬼。我正想如何用石块对它进行了结性一击,以终止这场要命的游戏,突然它猛地向我一跳,我躲闪不周上衣被它咬住了。情急之中,我两手死死地揪住这野猪的两只耳朵,对它怒目而视并咬紧牙关用力一扭,这庞大的野猪竟像草包一样被我翻了个四脚朝天(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为什么我那时的力气这么大)。野猪发出了要命的嚎叫,这叫声相当恐怖,但此时我却无一丝畏惧。我跑到那堆石块边,快速抱起一块大石头将之高举过头顶,对着冲过来的野猪像《狼牙山五壮士》中的勇士砸鬼子一样又当头一砸。野猪被我这一砸砸得倒在土上滚翻起来,我抓住时机抱起那块大石头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勇士砸鬼子那个动作——在那时的我的眼里,这野猪就是鬼子,为了中华民族的兴存,我就是《狼牙山五壮士》勇士之一非砸吃人的敌人不可,直到这狂暴野猪躺在那土上一动不动……

“哇——这野猪被你打死了,晓……你真棒!”秋菊从秧田里走上来,看了看躺在那土堆上的野猪,又扭头望了望我,叫道。

翠竹也从那边的土上走了过来,我**被野猪撕得破烂不堪的上衣,拿起来抖了抖,手背上、小腿上受伤的地方被她发现了:

“晓愚哥哥,你的手背上还有脚上——出血了。”她说。

这时候,附近干农活的人们都赶过来了,有一位男子手里还操着一把锄头哩。

“这娃子真了不起!”有一位大娘说道,“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都被他打死了。”

“野猪很凶恶会咬人的,前几年山下那边就有个人打野猪不成反被野猪咬死了。”一位老大爷说道。

“去年我们村里不也有一个小男孩被野猪咬伤了吗?”一位年轻男子说道,“那头野猪都是被我们打跑的。”

“秋菊!出什么事了?”郝阿姨在那田埂上向这边小跑着边大声叫道。

秋菊没有马上回应,只待她母亲走到这土田上才跟她妹妹迎了过去,她说道:“妈,我们莳田时那山林里来了头大野猪,这野猪跑过来想咬翠竹,被晓……哥哥(她说错了,其实她比我大几个月)打死了。”

郝阿姨看到我那个狼狈不堪的熊样,脸上绽开了笑容,翠竹则偎依在她母亲的怀里,歪过头来看着我……

这头野猪后来由几名壮汉抬到了东家院子里。时男东家已上山,郝阿姨决定将此野猪分配给邻里及众乡亲。掌刀师傅在上午11点钟之前就挑着一担野猪肉挨家挨护派送去了,剩下来的部分野猪肉仍留在东家。

“郝阿姨,你能不能把这野猪的事情不要告诉我师傅,,以免影响不好?”郝阿姨到野外采集了一些草药,将之混合捣烂,然后敷到了我的手背及脚上被野猪弄伤的地方。

“傻娃子,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郝阿姨道,“你打死了野猪,救下了翠竹她们,说到哪里也是好的呀!你师傅回来,我们会叫他好好表扬你的。”

“可是你不晓得……”

“——我怎么会不晓得呢!小晓愚,我什么都比你更晓得!”郝阿姨夺过我的话说道。“你师傅过几天就会回来。现在你的手背伤了,脚也伤了,就不用再想着帮我那两个女娃子莳田了,在我们家好好玩几天,我找几本好小说给你看。”

“什么好小说呵?”郝阿姨后面那句话对我的诱惑力相当大。

“《母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烈火金刚》,还有《鲁滨逊漂流记》……”

“《烈火金刚》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都看过了,”我说道,“只是《母亲》这本小说没有,是谁写的哦?”爱情小说我不看的!

“是高尔基的《母亲》,不是爱情小说,是革命小说,”郝阿姨忙说道,“高尔基——苏联著名文学家你不认识吗?”

“高尔基郝阿姨你也是不认识的,因为他已经是历史人物,”我说道。

“我的意思是说你了解(高尔基)吗?”

“不,我不了解,不过你明天可以拿那本《母亲》给我看。”我说道。

“我给你上完药等下就去拿。”郝阿姨说道。

郝阿姨怎么晓得,今天是X月25日,我的生日。

师傅荷包里有了“充实”感,我又表现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这个“弹棉大师”在井冈山造纸厂那样搞,我对他看透了),后带的棉纱也快用完了,他心里一盘算——决定打道下山,回家去,钱多了放在身上很不安全,据说坏蛋专瞄出门的有钱人,——是返程的时候了。“八戒,把行李挑起来走人!”这是“弹棉大师”最后一次对一个愚蠢而好进爱美的少年开玩笑(师傅叫我挑担准备起程时称我为“八戒”,是一个“升级”化了的“幽默”——沙和尚在《西游记》中挑担是众所周知的,师傅把我比作或当作“沙和尚”,是为了增加我与他之间的“幽默感”,而在“沙和尚”的基础上又上升称我为“八戒”,则更加强化了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幽默度”。“八戒”——猪八戒在我们地方语中,是代称一个嘻嘻哈哈、表情不严肃、工作不认真者的用语)。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7章:童子炼丹秘笺”内容快照:

『童子炼丹秘笺』

美~~花少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在村~的公路~~了公共汽车,师傅没有~来。我是不想再去师傅家,或者再去我大~家见我大~,才在这里~车跟师傅~的。走到自家门~,一条肥大的猪(这条猪~~的~显得很~净,外表看起来洁白发亮)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正站着观察家门外的面貌,打量这条猪,~亲在厨房见人影扭头而看到了我,她赶~向我迎了过来。“哇哈!宝贝儿

~~

>> 阅读第7章 童子炼丹秘笺 返回小说目录

版权声明:本小说数据来源自互联网,本站只对小说基本信息(目录信息、最新章节列表信息、第三方阅读地址等)进行整理收集,我们不以任何形式提供小说正文内容的在线阅读及全本小说下载服务。 如果收集的小说公众信息侵犯了你的权益,请与我们联系,我们会跟据情节严重性对其中的信息进行删除屏蔽。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