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夏威夷风情吗？”

“有菠萝就好。”

“一张十寸夏威夷风情。要芝士卷边。”

“一份蔬菜沙拉。一杯芒果汁。”

“一杯冰柠檬茶。”

“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苏？”

“不用了。谢谢。”

“披萨大概要十五分钟。请稍等。”

“谢谢。”

“谢谢。”

他们在品奇披萨店点晚餐。角落里的位置。没有背景音乐，没有过多的食客。苏绮萌将手臂轻轻支在餐桌上，觉出桌椅表面彻骨的冰凉。

“你今天很漂亮，苏。”

苏绮萌笑了笑，“谢谢。”她对石宇明的猜测让她不自觉间变得礼貌，温和。这是苏一种本能的防备。彬彬有礼是一种很精明的疏远方式。

“你的戒指不在了。”

“哦，是啊。我摘掉了。”说着，石宇明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放在餐桌上。金属与桌面的磕碰声音显得很厚重。

这枚戒指设计古朴，特别。苏绮萌拿起来仔细观察，戒指的里圈刻着AlexandraMcQueen，ROUGH。

“我很喜欢这只戒指，很特别。但它似乎不是很适合我，所以偶尔戴着。”

“你和陈铭联系很多吗？”苏绮萌的语气毫无改变。

服务生端来饮料。对话中断，但苏始终望向石宇明深不可测的眼睛。

“是的。她经常给我打电话。聊些无关紧要的事。”石宇明用吸管轻轻搅动玻璃杯中的红茶，“但是你要相信我爱的是你，苏。”

这样的转折，让苏绮萌瞬间打乱了自己之前建立的全部假设。他，陈铭，和苏绮萌自己，三者之间那层不可说破的暧昧。她听到血液在自己身体里流动的声音。

“你为什么会以为自己爱上我苏绮萌？”

“苏，记得吗，我第二次见到你就已经对你说过，你的眼神很有表现力。你知道我可以从你眼中看到什么吗？”

苏绮萌懵懂的摇了摇头。“不，不知道。那是什么。”

石宇明垂下眼帘，他的睫毛浓密，遮挡了眼神。“寂寞。苏，我从你眼中看到的是寂寞。你是那样的冷清，淡漠。我希望我能保护你。”

她一直在渴望被保护。但是，这样的给予，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给予，我无法接受。”

“你不能信任我，苏。你的世界被你封闭太多。”

披萨端上来之后，石宇明为苏分披萨。然后拿起自己的刀叉，娴熟的切起来。

苏绮萌愣了一会儿。她看不到事情的原委，也无法将其问清楚。她想自己是退缩了，她害怕得知真相。可是再丑陋的真相又能怎么。面前的这个男人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她不能再次让任何人闯进心里。也许每一次亲近，都是对她的回忆的伤害。

我把自己封闭，最终的结果是否必然是消亡。

我到底是要保护自己，还是要保护我们那些早就没有了声音的回忆。

苏绮萌慢慢的吃着披萨。披萨烤的很好，但是不适合在今天吃。她希望早点结束这晚餐。

她的思绪又飘散到从前。从儿童时期开始，那些肮脏的泥土，污浊的玩具。母亲买回来的各种杂志。自己和母亲的争吵，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割开手臂皮肤时的淡定。自己和他们的冷战。躲进他怀抱的幸福。他在自己耳边低语的温暖。分手时的苍白和静默。

……

“你还剩下这么多，苏。”

苏绮萌一惊，石宇明指的是她的餐盘。“我知道，今天胃口不好。”她现在害怕再被他窥见自己的思想，“我去下洗手间。”

苏绮萌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上午打的橙色腮红，现在已经退去的大半，脸色稍显苍白。她洗了手。用湿着的手掌拍打额头。她想让自己清醒。

你还剩下这么多，苏。

可是我剩下了什么。我的房间，我的身体，我的脸，都不过是徒有其表。

她仿佛能感觉到石宇明独自对着她的座位窃笑。

石宇明微笑地看着苏绮萌回到身边。

“你还没有吃饱吧？”

“不，我吃不下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想坐地铁。”

他们走出富力广场，发现外面已经在下着雨。苏绮萌这时才想起今天是阴天。心中怃然。

“还是我送你回家吧，苏。”

“嗯。”苏绮萌突然感觉的空气和雨水的寒冷，双手抱紧肩膀。

石宇明想要揽住她，抬起手，又放下了。“苏，上车吧。”

石宇明让苏坐进车里，为她关好车门。从后座上拿起一件衬衫递给苏绮萌。“穿上吧。别着凉了。”

白色衬衫，方形的扣子。没有衣袋。衣襟角落绣着D&G。

“你的衬衫都是顶尖的Dolce&Gabbana。”苏绮萌说着，穿上衬衫，**裹住身体。

“苏，你总是关注这些。”

“他们也许是最好的搭档了，我想。”

“同性搭档太过默契就会发生恋情对吗？”

“不。他们的意见总是相互补充。设计趋于完美。男装也有突破性的设计革命。没有其他设计师之间相互模仿抄袭的嫌疑。那是自己的思想。我喜欢独立的思想。”

“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苏。”石宇明笑着，轻轻拍一下方向盘，叹了口气。

这叹息就像是一种否定。否定了她和他之间的那些虚幻的关联。

可是，究竟谁才和苏绮萌有着真正的关联。父母。李彬魅。陈娟生。陈铭。那些分开的同学。还是他。他们不断的出现，不断的消失。曾经说过很多话的人，如今亦是形同陌路。

我又能做什么。

石宇明把车停在苏绮萌楼下。前挡风玻璃的雨刷还在以相同的频率运作。雨水一层一层的在眼前倾斜下来。

苏绮萌轻轻说了一句，谢谢。转身下车。

她在楼道里停下来。听着雨声。

等待。

过了很久才听到石宇明把车开走的声音。他刚刚在想了些什么。那么多的电话，短信，约会。那么多次的渴望被信任，渴望去爱。却是因为那枚戒指的出现而打乱了全部的线索。苏绮萌和石宇明各自的线索，全部变得模糊，混乱。他们失去了交集。

苏绮萌又裹紧了身上的白衬衫。它在雨水的腥味中，静静地弥散着古龙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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