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摩擦着还散发着油墨味的白色卷子，发出一连串有规律地嚓嚓声，混化成一支缺少副歌部分的苍白进行曲。幽静的教室除了笔尖摩擦声和翻动页面的声音外，就只剩下被压榨得精光的思维在试纸上努力地填空。

似乎是受三角函数的影响，蓝戈每次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就感觉分针在做着三十度角规律地走动。绞尽脑汁地做着跳跃式攻克试题这是蓝戈素来的习惯，但是细细数来已经从头到尾重复了N次，竟然还有三分之二的试题空白着。这可恶的数学，多少次在心里试图用双手将试卷撕碎，难道这又将是一次滑铁卢似的败北。

时间流走了一半，提早交卷的学生陆续多起来，多半是实在继续不下去了。寒雨回头瞅瞅蓝戈，起身交了试卷，易尘也紧跟着寒雨离开了教室。蓝戈皱着眉头再次浏览了一遍试题，检查一下准考证号码无误后也交了试卷。

离开考场的人开始歇斯底里起来，跟偌大安静的校园形成鲜明的反差，大家似乎都竟相奔走呼告这次失败的数学考试。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公然地燃起香烟，像是抗议不公平体制带来的弱势，也像是世界末日前的不顾一切。只有当终场的铃声响起，当潮水的人群涌出教室，淹没了那一切看起来如此抢眼地反抗，校园还是趋于了平静。

“考得这么样。”寒雨躺在**低垂着眉眼，精神萎靡地问蓝戈。

“不怎么样，一切听天由命。”蓝戈面无表情地说完，自顾整理起凌乱不堪的床头书籍。

“易尘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寒雨一骨碌从**爬起来，坐在上铺床沿边，两只脚凌空前后晃动着，打量着易尘。

“天煞的，除了选择题抓阄随便填了一下，剩下的想乱填点什么都无能为力。”易尘绝望地抬起头说完，又一头对着**叠着的被子悲痛万分地磕下去。

蓝戈翻开周记本，写到。如果把眼前的这一切看成是一片海，那么我就是成群结队横跨这片海的群鸟，虽然不远处的天边就是我们共同的终点，但是可怜的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就算再给我一整片蓝天，可惜我登不上那座最高的山峰，我又能看得到多远的地方……

数学教研室位于教学楼三楼东侧，数学老师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自己学生的考试结果，只有负责文科班和美术班的李老师提不起兴致来。身为数学课代表的梁静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听着，好像生怕自己一挪动就会加倍惹恼李老师一样。

“梁静啊，梁静，看看你都考了几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是因为没有尽力考的结果，依我估计是你们根本没把数学这门功课放在眼里吧，要不干脆就把数学课取缔算了，这样一来大家都乐得欢喜。”李老师说完嘴巴都快抿成一条线了，估计这会她的心跳跟血压一定比平时翻了倍，因为梁静偷偷抬眼看她怒目而对着自己的时候，头顶上原本就不太长的头发，似乎都跟着一根根竖直起来了。

“对不起......李老师，我们下次一定努力考好它。”梁静低着头把无比的歉意跟十二分的诚恳化身成干涩的言语努力地表达完，嘴巴里却咬牙切齿着差点发出老虎啃牛骨的声音。

“好在这不过是一次自主测试，如果是正常考试的话那肯定会被标榜成一次教学事故，那我一生的心血岂不是要毁在你们的手里。”李老师不仅愤怒的眼神游离在梁静身上，而且手指关节敲打桌面的咯哒声响也不绝于耳。

梁静僵硬地站直着身体，低着头双手自然地平贴在两侧的大腿上，她一定把自己想象成刚进高中时候站军姿的样子了，只是现在还佯装成很是委屈和可怜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老是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痛的模样，把同学们的试卷带回去发到每个人的手里，让他们自己看看，他们这样做都对得起谁了。”李老师把桌面上的一沓试卷推到桌沿上，梁静拿了试卷退出教研室，飞也似地跑回美术班教室......

“寒雨，五十四分，不错不错......”易尘一把抢过梁静手里的一沓数学试题卷，逐个分发着，还故意大声念出分数来。

“唐冰，四十二......”

“何娜，七十一......目前为止第二高分。”

“筱怡，六十四，寒雨该以资鼓励一下了。”

“蓝戈，三十九......还需继续努力。”易尘挥舞着白色的卷子，意气风发地传递给蓝戈。蓝戈用力一扯接过卷子，狠狠地白了易尘一眼，迷惘的目光停滞在鲜红的三十九数字上久久不能挪移。

“易尘，你的多少分啊。”梁静拿着自己的卷子，站在位置前转身问易尘。

“我啊......八十三。”易尘犹豫了一下，马上转而大声答应道。

“你就吹吧，我看三八还差不多。”梁静口无遮拦地说道，引得身边众人一阵欢笑，至少驱散了心底一丝恐怖分数的阴霾。

当梁静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把李老师如何嚣张跋扈，描绘得玄乎其玄、满目疮痍的时候，同学们对李老师的态度已然接近到冰点。相反，李老师也已经不太想在美术班的讲台上多浪费口舌，但是意外的是李老师却跟许老师之间达成了一个共识......

班会课上，许老师机警地推推挂在鼻梁上的老式眼镜，意味深长地说道：“同学们，明年就高考了，大家都扪心问问自己准备好了没有。如果因为那么一分两分而名落孙山，你们不觉得后悔吗？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数学，其实我也讨厌数学，不仅仅因为我是语文老师。因为我也会反感，凭什么要在我们这一届把数学加进考试科目里来。但是同学们要知道，这是硬性规定，没有人改变得了，既然改变不了，那我们就硬着头皮上，考得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有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就是你们的事了。昨天李老师跟我谈了很久，最后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以后每次数学课都会有针对性的发一张试题卷，同时李老师也会安排两个数学成绩优异的学生过来一起辅导，也就是说以后的数学课都改成做试题课。李老师给我们推荐的两位辅导员现在就在外面，大家掌声欢迎她们......”

“我们干脆还自己把数学课取缔掉好了，明摆着不想来我们这里上课，最看不惯数学老师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了......”讲台下的人群里开始窃窃私语。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来介绍：这两位是文科班的文姝、晨菲，以后她们会协助李老师辅导大家，大家在做试题过程中如果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找李老师和她们。同时为了不影响文姝和晨菲两位同学的学习，我们数学课一律跟当天的夜自修调换，而她们会跟我们一起上夜自修。我希望同学们用对待老师的方式对待两位辅导员，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家，也取决于你自己。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关于李老师的任何流言蜚语，如果连这也做不到得话，那我只能很抱歉地说，我们的数学就彻底的玩完了。”许老师激动地变幻着脸上的表情，**地说道。

“那不是上次在学校卫生院看到的那个女生。”易尘转头发现新大陆似的瞪着蓝戈跟寒雨，如梦初醒般地叫出声来。

文姝，多么熟悉又多么敏感的字眼，当蓝戈一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又怎么能不心潮澎湃，心生荡漾。长长的头发，颀长的手指，倍感熟悉的脸，似乎又感觉自己又跟她邻坐在一起.......

数十双眼睛停留在讲台上的文姝和晨菲身上，他们的眼神更多是带着新奇和兴奋，也许只有蓝戈在心里默默地感受着跟别人不一样地期待。在蓝戈看来，所有人的眼神都是贪婪的，带着亵渎性质的，只有他才是唯一真挚的，他甚至担心讲台上的文姝会在不经意间认出自己来。

蓝戈忘记了许老师是用什么样的话做的结束语，也忘记了文姝是怎么离开的。他在讲台下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文姝的脸，想把她一直记在心里，但他却在此时忘记了那张一度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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