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太阳已升起老高,一看时间,大惊——九点差十分,慌忙跃起,顾不上洗漱抓起行囊就往外冲,在门口,巴桑在路旁默默地看着我。
“我走了,你多保重!”我边跑边说。
“我送你吧。”她在后面喊。
“不用了,我到云南后给你电话。”
挥手招来出租车,坐上去,我来不及留恋这美丽的拉萨。
十一点的飞机。
谢天谢地,一路没有塞车。
到了飞机场,在广播不紧不慢的催促声中冲到换牌处,手就条件反射地往衣兜里掏,这一掏却把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票呢?机票呢?”这一惊非同小可,还有一分钟,忙坐下来,把全身衣兜翻了个遍,可就是不见影儿。
“我的机票丢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冲换牌处的一位中年妇女说。
“那怎么办?”她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开玩笑般问出一句。
“怎么办?怎么办?”我急得跺脚,“可不可以先让我进安检?”
“我去跟他们说说看。”她边说边招来一个检票员,然后就朝值机室跑去。
几秒钟后她在那边摇摇头,说:“不行了,你已经来不及了,”同时抬头看了看时钟,“安检半小时不算,你都晚了一分钟,——哦,这不,飞机起飞了。”
是的,飞机起飞了,我看了看时间,我他妈就晚了一分钟!!
我无奈地摇摇头,坐到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那架飞机冲上云宵,往南而去。
默默地坐了一会,正要去订下一班的机票,忽然听见广播在说:“尊敬的各位旅客,从郑州飞往拉萨的航班已经到达,请收拾好您随身携带的物品,顺序下机,祝您旅途愉快……”
我浑浑噩噩地转过身,走到接机口,心想也不知这飞机上坐了些什么人。
不一会,黑压压的人群就朝接机口铺天盖地般卷来,不知为何,看到这些人,我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我又想到我自己,此时的我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其实我何时不是在流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流浪,我忽然心酸起来。
20几年前的一天,河南郑州,我湿不拉汲地爬出母亲的产道,从此开始了人多磨的旅程。听家人说,我刚出生时,双眼紧闭满脸皱纹皮包骨头不会哭,活像个小老头,但必须承认,我的童年是幸福的,因为有姑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当然,更重要的是小时候的那群伙伴,可风、小高、小清和阿森。
在我们上五年级的那一年,阿森瘫痪了,得了脊椎血管畸形病,在此之前的每次全市少儿长跑竞赛,他都要给他老爸把冠军捧回来,五年级后,他那个位置就被同样能跑的小高顶替,小时候的小高,怕的不是他爹打在他身上的棍棒,怕的是一天也吃不上肉,而他爹无情打在他身上的棍棒,也训练出了他那双能跑的腿。小清,这位市长大人的公子比较找死,还在更小的时候,听说只有四岁,就敢把他老爸的陈年老酿偷出来喝个酩酊大醉,于是被他老爸按住狠狠揍了一顿,但那酒的滋味却让他着了迷,后来又迷上了抽烟、赌博、打人,于是就经常被揍了,他是我们五个中最找死的一位。
回云南,初中,高中,大学,现在回头看,谁会相信这一眨眼就过了十几年。我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周围的嘈杂声震耳欲聋,这时,走在我前面的是两个年龄和我相仿的青年人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男的长得高高大大,一手拎了偌大个行李包,另一手挽了个比较瘦小的长发女孩,在休息室门口,两人停了下来,那女的说:“我们进去坐一会吧,太累了。”那男的只点点头,于是两人就进了休息室,我忙跟了进去,看着两人一直走到中间一排座位上才坐了下来,之后那女的叹了口气,像是问那男的也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也不知郑州的雪停了没有,这里怎么这么冷呀?”“是呀,”那男的接上去说:“你干妈还要你多带些衣服,谁叫你死也不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呀。”那女的低着头搓了会儿手,又抬起头来对那男的说:“唉,小清,去那商店看看,有手套买一付过来。”
我刚要走开,忽然听那女的呼出那人的名字时又不由自主地立住了,同时一种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我的脑海,并让我浑身一震:小清?!会不会是可风和小清?!这样想着,我便努力跨过挡在面前的椅子,站到两人面前,那被唤作小清的男孩站起身来正要去买手套,我定定地看着他,可我却形容不出他的模样,此时我心中唯有激动,这种不合时宜的激动让我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文航!”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我被一句怯怯的声音从梦境中拉了回来,是那女的先喊出声来。
“是你?文航,真的是你?!”那男的也反应过来,随即两人同时拥上来,把我**拥在核心。
“是啊,你要问我们这十几年来都干了些什么,第一年我没考上清华,所以等了可风一年,就考上了,”小清说,“小时候我被我老爸揍怕了,知道不努力不行,不为他争口气不行。”
他笑了笑,我看着他们,儿时的回忆一遍遍涌入脑海。
“你姑妈去逝那年,我们在读大三,”可风说,“在此之前,你姑父被抓以后我们一起去了她家几次,她家里冷冷清清的,又一次见到她时她得了感冒,我以为没事,两个星期后的一天,你表哥打电话给我,哭哭啼啼地说她去逝了,于是我们最后去看了她一眼,她静静地躺着,瘦得不成人形……你姑父现在还被关着,听说还有几年,你表哥表姐在你姑妈去逝后就没联系过了,听说留在了北京……”
“你哥呢?”我问可风。
“他,”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在省队。”
许多时候,由不得你不信,你生命中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现在我回想我的这一生,这一晃而过的四十年,处处都存在机缘与巧合,而这些机缘、巧合就是一直引导并决定着你要怎样活下去,其实你人生的这条路,在你出生时早就固定死了,比如在拉萨与可风小清的不期而遇,还有后来不久可风的双目失明,以及楚楚的再次出现。
十几年前迟到的那分钟竟是那样的宝贵,就算是错也错得宝贵,是什么让我迟到了那分钟,是什么让我与儿时的伙伴不期而遇,这就是命,这就是命。
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我知道他累了,我说,我很同意你对命运的看法,如果你愿意,我会每天来听你的故事。他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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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离开拉萨的日子』
第二天我来得很早,但他已经醒了,见我~来,他说,今天~神好多了,我云南的家人等几天就来。他说话的同时指了指我~里的~。“粥,”我说,“专门为你~的。”我~净了~碗,然后喂他。[二零零三年·~·拉萨]~节一过,新的一年就来了,空气开始变得沉闷起来,其实“阳光之城”并不是好的去~,一开始,可风由于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还有饮食的不习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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