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你早啊！”

门房老头一看见老石，喜滋滋地跟他打招呼。

老头是贾市长的亲爹，七十多岁，来这里才一个多月。

去年，农行下了一批临时工，原来的守门的来自农村的临时工理所当然地下了回去。贾市长和孙行长是中学同学，贾市长前年从外地调回家乡，他一回来，孙就提了行长，这其中的原由大家一猜就着，他们的亲密程度可想而知。

贾老头一直住在乡下，由儿子养着。

儿子在外省为官时，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像其他农村老人一样过着简单的农家生活。

前年儿子调回本县，村里乡里的干部对他家关怀备至，儿子整天忙，很少回家看他，更没想到要接他进城，孙却为他想得更周到，用小车将他接到城里，一个快入土的人竟进了城有了单位，他觉得小孙待他比亲儿子还亲。

孙对贾老头说：“您的任务就是开门关门，坐在屋里留意进出的行人，照门嘛，就是这样。”

老头第一次来城里，哪里知道什么规矩，孙说这样就是这样吧！

于是就心安理得地白天坐，晚上睡，过着神仙似的快活日子。

这样，原该门房做的扫地伺弄花树，烧茶，送报纸信件等事，就变成了办公人员的事。

明眼人都明白，老头其实是只拿钱不做事，原本该他儿子养，现在归农行养了。老孙是在利用职权讨好同学和领导。

行里人对此意见很大，像对社会上很多娄杜不绝的腐败现象一样，他们没有办法消除，但却打心眼里痛恨，这痛恨表现在行动上，就是见了贾老头像见了三拱蛇一样，眼中充满了敌意。对本该贾老头做的事，当然是避而远之了。只有老石，仍然像对所有事一样，别人不做，他就默默地去做。贾老头总是看见老石第一个来上班，上班后搞卫生送报纸打开水忙得不亦乐乎，等他忙完了，别的职工才陆续地来上班。因此，贾老头认为老石是这里最勤快最规矩的人，打心眼里喜欢他。

“您早！”老石亲热地回应了老头，就自顾自地忙开了。

贾老头从门房踱出，去街上过早。刚吃完准备付帐，孙行长风风火火地走了来。

“贾老爹，吃好了吗？我正好也要买早，让我一起付吧！”说着将钱给摊主，拿了油条饼子，扶着贾老头走回单位。

孙行长身高一米六零，虽说是“三等残废”，但他浑身透着精明，五官身材很像演孙悟空的六小龄同，让人一见就想起了七十二变的孙悟空。有人曾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孙悟空的后人啊，要不你怎么比孙悟空还孙悟空，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老孙一点也不生气，似乎以此为荣地笑着：“我哪能和孙大圣比呢，若有他的万分之一的本事，我哪能混成这样啊！”他总是给人一种谦逊得有点自卑和穷得可怜的印象。他总是穿着灰色的半旧夹克衫和半旧的黑皮鞋，仿佛从旧货市场买来的。他原本是大队会计，因为会把握机遇，很快被调到乡信用社工作，转为国家正式工，又很快进了城，当了老石的顶头上司。他老婆原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妇女，他把她弄到农行食堂做事，后来转了商品粮户口，他的一儿一女自然也跟着农转非了。孙像真有孙悟空火眼金睛似的，他老婆和儿女一农转非，他就让老婆承包了农行朝街的门面，做百货生意。如今，当别人为单位不景气叫苦，为可能下岗而担心的时候，他家的生意已做得红红火火，又请人在闹市处承包了一个商场搞平价超市，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儿子和女儿大学毕业后分到了省城工作，他的农村的亲戚也都陆续进了城，有的帮他家做生意，有的找到了相应的工作。他是一个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是弄潮儿，不能不说他神通广大。

老石刚忙完活，在水龙头边仔细地洗手。

“老石啊，又让你吃亏了！”孙行长大声说着，松开老头，朝老石走去。

“没什么！”老石憨憨地笑着。

“要是行里所有人都像你就好了！”孙行长感慨地说着，将手搭在老石肩上，和他很亲热地边走边谈，进了办公大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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