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去坐凌晨出发的巴士。

刚下过阵雨，雨转小了，绵绵细细地洒下来，她撑了伞走到巴士起始站。

车子刚要开出，停了下来，等她上去。

这次，他是看着她的脸的。她收起伞，说了声谢谢。

她靠在一边想先整理一下**，车子刚驶出站便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她没站稳，一个踉跄人便摔倒在司机的座位旁。司机赶忙停下车子，扶起她来，然后才继续上路。

“没有事吧？”他在后视镜看了一眼。

她摇摇头，用手挲了挲膝盖。

司机看着她的脸，有点想起什么。

“觉得你有点……面熟。”他轻声说。

幼慈把伞放到座位边上，没有坐到位子上，而是扶着杆子站在司机后面。她穿了条水蓝色的**，**上镶了几条深蓝色笨拙的边。学校时候穿过的，为了坐车故意翻出来的。

“嗯，有一次我不小心撞了位老太太，你帮我……”

没等她说完，他“哦”了一声，然后笑了一下：“原来是你！”

他挺直了背，趁着路灯光反射，在后视镜终于认出了她。

“上一次，你走得太快，我都忘了……忘了问你的姓。”

他笑容挂在脸上：“我姓申。”

“姓孙？孙悟空的孙吗？”

“申，”他清了清嗓，强调了一下，“绅士的绅去掉偏旁，申请的申！”

“哦，这个姓挺少的，像韩国人。”

“我叫申志成，你叫我小申好了。”他依然笑着，这有点跟平时不一样。好像今天心情很不错。

她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不过没有说自己的职业，只是说自己因为要上夜班，经常来搭乘他的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他终于聊到正题上来了。

“不知道你听不听音乐频道的节目？”他问她。

幼慈心头一惊，但立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摇了摇头。“没听过，我们工作不允许。”

“那真的……可惜了，今天有一档节目说到我们K155巴士了。”他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

幼慈明知故问：“是么，这么好玩的事啊？说你们巴士怎么了？”

“也就是，他们一帮年轻人觉得好玩吧，觉得这个车子的编号像英文字母Kiss。”他说到Kiss的时候异常轻声，她为了捉弄他，故意装作没听清。

“像什么？”她大声问道。

他似乎感觉到一丝害臊，即使在昏暗的灯影中，她也感觉到了。

“Kiss，”他重复了一遍，“Kiss——就是，就是吻的意思。”

这一下，她才满意，心里面笑了起来。

“是挺像的，特别是这个字体，”她指了指车窗上那个电子显示屏：“那以后我就叫它Kiss车了，”说着终于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申志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小慈的节目，她的节目我都听，有一档是《爱情作业》，就刚刚播完没多久，谈一些……”他看了看她的反应，怕她会产生反感情绪，她表情很平静，等他说下去。“……感情方面的问题，有时候，像我们这样开车的挺无聊的，听听电台这些节目也挺有趣。”不过说到这儿，他突然闭紧了嘴巴，喉头滚动了几下。

幼慈见他眼睛眨了几下，表情凝重起来，以为他怎么了，于是说道：“这样不错，有时候我无聊的时候也会听听音乐，放松心情最重要。”

他“嗯”了一声，然后说：“你的声音很好听，跟小慈很像。”

幼慈微微张大嘴巴，以为被认出，但立即答道：“哦，是吗？我在……”她要马上编造谎言，“我在商场里上班，我是营业员，”幸亏她口才流利，还有一流表演天赋，才不致破绽很明显。

到“紫桂公寓”这一站时，她特意朝车后窗看了看，只看到一片亮光里飞着的雨丝。便跟申志成说了声“晚安”，拿起那把雨伞。他向她挥了挥手。

下车后，雨似乎大了起来，而且随着风四处乱飞。

她单臂抱住自己的腰，缩着身子走了两步，车灯划亮了她**的两条腿。

宝马车停下。

她惊了一吓，看车门动了动，想都没多想拔腿便跑，伞被风吹得七歪八斜，她索性一抛了之。也才跑出五十多米，车上跳出来的那个男人一把抓住了她。

她大叫起来，但是刚张开嘴，发出第一个音，嘴巴便被封住了。

用他的唇。又来这一套。

这一次不灵了，她咬了他，咬破了他的唇，血滴下来。他瞪大眼睛，她看得出他一刹间的惊愣。随即，鲍云飞还之以一个狠狠的巴掌，在她的左脸上立刻浮出四根血红色的指印。

她在那个巴掌之下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雨水将两个人都淋**，她的伞一骨碌一骨碌在地上跳着舞。

鲍云飞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伸出手。

她只顾哭着。

他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拔起来，抱住她，用手拨开一绺绺湿发，然后用自己破碎的唇贴在她的左脸上。

“你不要碰我！”幼慈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一把推开他，然后转过身跑走。

这一次鲍云飞没有追，他站在雨地里。

走过去把伞捡起来，收好，带上了车子。

雨越发下得大起来，天没有亮，跟往常不同，大约是雨的原因，这个时间应该是天濛濛亮的时候，却变得昏天黑地。

幼慈浑身湿透回到家，全身抖颤了半天。

她脱掉湿衣服，将浴缸放上热水，然后披着裕袍去厨房调一杯姜汁撞奶。

她跌跌撞撞又跑到浴室，在镜子里照了照浮肿的左脸颊。这个巴掌鲍云飞打得够狠，幸亏是周五，周末两天可以闭门不出，否则同事会怎么想？不对，她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上周Echo跟她说过要出席一个单身派对并担任主持。

约好了的事，这一下，脸怎么办？

她泡好澡，想挂电话给Echo，但想起来其实她明天要来，便放下了电话。其实现在已经过了凌晨，睡一觉起来，她应该就来了。

这样一想，便躺下来。脑子里打了打草稿，她想把跟鲍云飞的事情告诉Echo。

遮着窗帘的窗户上终于映出一方蓝濛濛的光。

往事涌上心头，眼角溢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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