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必要申明的是,我之所以喜欢砸叔叔阿姨家的玻璃,是有充分理由的。首先有些叔叔阿姨说我与我哥绝对不是一个爸妈生出来的。大致有如下几种版本,一我是拣来的,但我的模样太像我妈了,这条不成立;二我哥是拣来的,可我爸妈把我哥捧在手里怕冷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条似乎也不成立;三我或者我哥或者我与我哥都是我妈与别的野男人生的,这条倒有可能,叔叔阿姨们经过大胆假设小心推理后,得出一个结论,我爸大字不识几个,我哥为什么识得这么多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只配去打洞,可见里面一定有蹊跷。我是我爸的儿子,我爸为何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揍我?虎毒不食子,可见这里面也一定有蹊跷。这些议论不可避免地传入我爸耳朵里。一顶莫须有的绿帽子会让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变得气壮如山气喘如牛。我爸与我妈关在屋子里大打出手,我在门缝里偷偷地看,我爸用的是降龙十八掌,我妈用的是九阴白骨爪,没过一会,他们就头破血流了。
我吓着了,赶紧去找我哥。我哥正坐在书桌边废寝忘食地用功,见我惊惶失措的样子,不屑地撇撇嘴,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原话我忘了,大意是说,生活就是一滩水,如果不打架,水就会发臭。我听得目瞪口呆,我哥说的话远远超出我的理解范围之外。我只好又溜回门缝边继续欣赏他们的表演。我哥说的话是有道理的,我妈的脸果然变得红扑扑诱人极了。当天晚上我就听见我爸妈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我以为我爸在掐我妈的脖子,就赶紧爬起来想去擂门。我哥也醒了,不耐烦地在我头上敲了一记,说道,他们在办事,你懂不懂?
我恍惚明白了一些东西,可我还是弄不懂,办事干吗弄出这么大的响声来?我哥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办事办得快活,自然要响了。
我没有再问下去,我是一个孩子,我哥在我眼里显然具有成人的智慧,一个孩子对一个成人提问,只会自取其辱。这并不需要更多的理由来论证此命题,理由越多越见心虚也越是站不住脚。所以我喜欢砸那些叔叔家阿姨家的玻璃的第二个理由就很简单了,因为我手痒。没有哪个孩子不手痒。看见一只蚂蚁就想把它捻死,看见一块石头就想踢它一脚,看见一只小猪就想拿书包砸它一下……这些都属于不可控制的冲动。据说在某个已过去的年代,所有的人忽然患上一种集体无意识的癔症,变得与疯狗差不多,其实也就是这个道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在某个时刻感受到一种毁坏的欲望,毁坏别人,也毁坏自己。
那些赞美酒神哲学的人难道会不知道酒喝多了,就一定会酒精中毒吗?
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谁也都不愿意说出来。一些规则远远比人本身更有价值,不容破坏。人死了,还可以接着再生几个,可规则一旦破坏了,又哪里还能毫发无损地找回来?
6
日子谈不上美好,似乎也不能说是糟糕。毕竟好死不如赖活。
我在城市里长大,一天天,就与吹汽球差不多。我哥进了大学,我稀里糊涂进了初中,到现在我还不明白是哪位老师不忍心摧残祖国的花朵在我的考卷上批了及格?我对学习彻底丧失了兴趣,但我一下子却对初中这所学校入了迷,我怀疑它很有可能是住在海底披头散发的女巫变的,这不是因为它能把那几幢教学楼码得整整齐齐,而是记忆里原本脏兮兮的女生竟一个比一个更干净漂亮,指甲也多半留长了,上课时还经常会低下头往上面涂一些乱七八糟颜色的指甲油。
下课铃声响了,女生哗啦拉冲到走廊外,避开男生,围成一圈,叽叽喳喳,表情兴奋夸张。我不知道她们在干什么,我都快好奇死了。与我一般好奇的男生自是大有人在。一个坐我后排叫肥猪的男生不停地问我她们在干什么。
我当然不好意思说不知道,这是一种让人丢脸的说法。
每个男生可以在课堂上面对老师的提问大声说不知道,但他不能不知道岳飞爷爷使的是一条九尺沥泉枪,也更不能不知晓牛皋是笑死的,金兀术是气死的。我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所谓山穷水尽柳暗花明,眼前一亮,我急匆匆爬上二楼,在某烂窟窿前停下,用手抓紧木栅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弯腰把头伸出去,然后用脚勾住栏杆,定下神,这才看清楚这帮子女生正在互相炫耀手上的指甲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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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她们互相夸奖也互相批评,当然批评别人~多于夸奖别人,表扬别人~少于赞美自己。一个~生显然不愤气别人说~黑指甲是~人颜色,扬起~,就往几个~生脸~凑去,一迭~~嗔道,你们再看看嘛。她忘了~指甲在经心琢磨~早已成为了锐利的武~,她挥起~,没带走一丝云彩,却从其中一个~生脸~带走了一片血肉。~伤的~生哇一~哭开了,边哭边~行英勇的自卫反~战。于是,你揪这个我~那个你拽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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