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凯，不，或许并不叫凯，谁知道呢，一个他妈的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又怎么会去关心由几个字母拼出来的名字。凯只是茗和医生称呼我时所用到的一个字。在没有想起自己是谁之前，我也只能这么称呼自己了。

或许我的名字里面真的有这么一个字，也或许这只是一个他们想出来叫的比较顺口的名字而已。

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影响这个人的一生。所以即便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但是任何在没有经过我完全确认之前所用的字眼，我都是不会接受的。

我一直在这样告诫自己。不过，如果当房间里传来茗或者医生叫“凯”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是会第一时间将脸转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并且报以微笑。

因为，我真的已经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了。

现在脑海中仅有的记忆，仅剩下了自己在被推入手术间前的那几分钟：几个护士快速推着躺在病**的我，一盏一盏白色的过道灯快速地从我的头上掠过。虽然鼻子和嘴巴上接着氧气，但是对于我来说此时的呼吸却变得比平时更加困难，仿佛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说到胸口，那个时候除了那些能够微微进入的氧气之外，好像还有什么很坚硬的东西卡在里面似的，这种坚硬的东西和身体不断制造着刺痛。可能，是我那已经断掉的肋骨，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耳朵中充斥着两类不同的声音：医院走道中那一阵阵的吵闹声，或许是病人在和医生谈话，或许是即将接受打针的孩子们等待时的哭声，还有病床被推动时轮子和地板摩擦所发出的噪音，还有一类，便是我自己的心跳声。相比之下，我更加关心这个，虽然当时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至少有一点我是能够确定的：“我还没死，我的心脏还在跳动”，这或许也正是当时能够被推进手术室的唯一理由。

渐渐的，第三类声音出现了，那便是越来越响的耳鸣，耳鸣渐渐压过了心跳声，并且占据了整个听觉。记忆中最后听到的声音好像是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时病床撞在门上的那“砰”一声。或许那个时候，我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那些还没有流到脑部的最后一些带有氧气的血液让我的大脑保持着最后仅有的清醒，看到了带着口罩正站在面前的那个模糊的医生身影，以及在他身边的那些助理医生忙碌的声音，还有头顶上那无影灯的光线。

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进手术室，便让医生们出动了这么大的场面。在手术前失去知觉的那最后一刻，见到了医生正在那两个犹如熨斗般的心脏点击器上涂着什么东西，只是，在还没有感受到那些东西冰凉感觉的时候，我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个几乎每天晚上会在噩梦中出现的那个穿着风衣带着黑色礼帽的男子，只不过他永远都是站在汽车强光灯，无法看清真实面貌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是却的确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

我现在很珍惜自己脑海里面所有存在的或者存在过的东西，即便是不真实的，因为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无法去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茗和我说的“几天后”的事情。

那段时间里，我的眼睛上每天都绑着纱布，茗说那是因为我的眼睛暂时还无法接受外来的光线。

我问过她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些用医学专业术语所构成的解释，听上去很复杂，不过茗告诉我，事情并没有我当时听到这些名词时候的表情所看上去的那么严重。然后她就开始几乎每天都会和我讲一个故事，用来安慰我，当然，都是在她下班后。

不过好在茗仍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每天给我讲故事，讲每天在医院里面看到的各种事情。我也和以前一样在一边听着，不过比起以前的日子，我此刻能够通过模糊的样子看到她的一举一动。她应该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不单单是声音，一言一行，都是。而她的那双眼睛，虽然我看不清，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从她那双眼睛中所涌出来的那种热情。能够看到她的大致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这比以前要感觉更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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