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哪里来的水声?”迷迷糊糊之中,在最初的舒适感过后,眼镜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睁开眼睛,却依然一片漆黑。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眼镜茫然无措,只能伸手四下寻摸,周围到处是滑腻腻的岩石,有些上面还毛茸茸的,似乎是一个长着苔藓的山洞。
“山洞?”眼镜很快站起身来,摸着石壁向前走,“出口在哪儿呢?”
然而这山洞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走了很久,却像是在原地打转。更要命的是,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摸到的不是岩石而是一种软乎乎的活物,但这感觉倏忽之间就消失了,手指碰触传来的仍然是坚硬冰冷的感觉。恐惧慢慢吞没了他,但眼镜毫无办法,面对未知任何人都毫无办法,他只能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犹如一具无脑僵尸,直到前方出现一点亮光——在此之前,他是多么渴望光明,但当光明真的降临时,他的心里却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眼镜想起黄毛说的那句话——“这是个陷阱”。
然而不管内心如何畏惧,往前走只能是唯一的选择。眼镜越走越近,直到光明完全笼罩住他,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洞口。
“原来真是个山洞,但周围这些……这些山洞,这悬崖,还有……尸骨!”
“鹞子坑!”眼镜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孑然一人。一时间,困惑,恐惧,无助纷纷从意识的深渊里爬出来,不断吞噬他的理智。
“咝……咝……”
“这又是什么?”眼镜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循着声响望去,原来是地上一个残破头骨。诡异的是,此刻一条五彩斑斓的蛇正盘身其间——尾巴挂在一个眼窝外,而头却又从另一个眼窝中探出,吐着红信子,凶横地盯着他。突然,那头骨膨胀开来,那蛇也越变越大,居高临下冲他张开了大嘴……
“啊!”
眼镜终于大叫起来,他彻底崩溃了。就在那一瞬间,黑洞洞的眼窝,狰狞的巨蛇全都不见了,眼前是狭小的阁楼,耳边响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但脑子却依旧晕晕的。
“原来是场噩梦”,眼镜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我讨厌雨天。”
看来大雨确实搅了不少人的好梦,除了那两只醉猫,其他人差不多都起床了。趁着洗漱的间隙,眼镜把那个码头的事告诉了大眼,大眼哈哈大笑:“所以说我们叫你眼镜,戴上眼镜你还是看不清楚啊。那个不是码头是祠堂。”
“祠堂?这么说那里头供奉着牌位?”
“算了,反正今天大雨也爬不了山,你这么好奇,待会带你们看看去。”
吃完了早饭,大家整装待发,黄毛和眼镜兴致很高,没想到连祠堂这种古老神秘的建筑都可以见到,真是不虚此行。而籽吉一听说去祠堂,马上吵嚷着也要跟去。
四人先穿过大堂的过道来到厨房。厨房隔着墙和楼梯与大堂并列,北面是后门,门边就是灶台。那灶台挺大的,前端嵌着两口并排的大锅,后半部分的角上摆着香烛和灶王爷的小画像,另一端盖了个洋铁皮盖子——眼镜多少有点见识,知道这下面是烧开水用的水箱。灶台后是生火的地方,堆积了许多柴禾,另外还散落了些竹制的生火用具。侧面则是一个大水缸。右边墙上,挂了一排风干的熏肉和整只的脖子拉得老长的鸡鸭,满满当当像是个尸体陈列馆。同时挂着的还有几个非常巨大的与野兽獠牙差不多造型的铁钩子,均是两角向上岔开,穿着粗麻绳,估计挂上整扇猪都不成问题。厨房左边墙上有一扇小门,里面是个杂物间,大眼进去拿了几把雨伞出来,分给众人。
出得门来,在大眼的带领下,大伙撑着伞往湖边走去。祠堂离莫家直线距离也就三四百米,周围一片都是青青农田,远远望去,像个与世隔绝的城堡。或许正因为如此,脚下的路特别难走,总是七拐八绕,以曲线的方式向祠堂慢慢贴近。
走到近处,眼镜才发现这个祠堂为什么看去像是漂在湖面上:祠堂建在一个平台上,平台三面环水,只有北面与村子接壤,祠堂的大门面对湖水,坐北朝南,从远处望确实颇像码头。祠堂由前后两间屋子组成,临湖的屋子是高高的黑瓦房结构,长方形,上下两层窗户。后面那间被围墙围住,小了很多——相对而言——孤零零的看起来更像是院子里的一座亭子。
来到大门处,面前是灰白色斑驳的墙壁,森然耸立,大门与莫家的那扇如出一辙,又高又阔,上面挂着一把金灿灿的铜锁,非常气派。不过门上漆皮大多已经剥落了,又显得有几分破败。两边的门柱是长条圆木,顶在坛型的石墩子上,门柱下还压着枚古铜钱币,由于桩子的腐烂而**了边角。门前依然是几阶台阶,青石板质地,磨得光鉴可人,门槛也是如此。
“如此光滑,看来出入的人还不少。”眼镜暗想。
穿过大门,望见屋子的内部结构,眼镜第一个感觉便是古色古香。屋子大约有四分之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正中间是半个篮球场大小的长方形天井。此时雨水正从天井挂下来,像是室内的瀑布。天井的地上依旧铺着青石板,上面刻着各种抽象的图案,眼镜也分不出到底是什么。正中那块石板是镂空结构,雕成莲蓬的形状,雨水都纷纷汇集过来从镂空的地方流下去,显然是下水道口。除天井外,屋子的地面是由一米见方的黄石板和如同阡陌一般的夯土组成,看起来就像是镶嵌着马赛克的墙,纵横交错,规规矩矩,把整个屋子都衬托得井井有条。
屋内最醒目的,是立在天井周围的一圈柱子,一共十根,左右对称排列。中间的六根略小,直径和篮球差不多,也垫着坛型的石台子。头尾两端的四根,则有半人围粗细,漆成了深黑色,依旧光鉴照人,对比之前大门的模样,显然是刚刷过没多久。
抬头打眼望去,屋子分为上下两层,上层靠那十根柱子撑起,从柱子顶部延伸出图案缤纷的木头雕刻,大多是些栩栩如生的花鸟,不仅美观,而且也起了很好的固定支撑作用。眼镜虽然叫不出这种结构的名字,但总觉得十分亲切,十分惹人喜爱。
天井的两边各有一排四间厢房,都没有门,显然已经荒废很久了。每间房里都黑黢黢的,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蒙着破烂尼龙布的小窗子,光照很是差劲。眼镜靠过去仔细瞧了瞧,有些房间堆着木材,有些堆着化肥,还有农器具什么的,面积也就半个羽毛球场大小。
“怎么排得跟天坑里那些洞穴一样。”眼镜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里最早是住人的,还曾经用作小学课堂,现在早就是废柴一堆了。”大眼边走边给他们解释。
站在天井边上,大眼将二层指给眼镜他们看。二层与一层上下大致对衬,不同的是似乎少了最靠南的左右两间,改成南北正中各一间厢房,并且面积比较大,一个环形的走廊连接这八间厢房,围成了天井。楼梯在屋子的西北角靠墙,先是向西,然后上到一个小平台——下面是空的,平台离地约莫三米左右——转弯向南,就到了二层。房子的东北角——与楼梯相对的地方——堆着柴禾以及一些破损的木具之类。正北则是一面大墙壁,雪白雪白的,两边各有一个小门,窄窄只容一人通行。
“这个墙壁是看电影用的,我们全村人都坐在天井里,白白的墙壁就是银幕,对吧,籽吉。”
“对啊,夏天的时候天井那里凉快,大伙都会来乘凉。放电影的时候,每个人手上都抓把瓜子,呵呵,一个礼拜才能看一次,真过瘾啊,我还记得那些电影名字呢,《地道战》,《地雷战》,《少林寺》,可好看了呀。”籽吉讲得神采飞扬。“以后来我家玩,带你去电影院看,每天都去。”黄毛不失时机地发出邀请。
穿过小门,后面就是那间小房子了。在外面看不出来,其实面积并不是那么小,占据了围墙包围的大部分面积。这个房子和一般的民居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窗子也没有,只有正面一个门洞。房子很高,梁离地面差不多有七八米,里面别说牌位香火,连凳子都没有一条,显得很空旷。四人也就站门口看了看。
房子周围是三面白灰围墙,高高的将近两米半左右。不过经过日晒雨淋,早已有崩塌的趋势,裂缝密布整个墙体,众人也不敢太靠近,生怕它砸下来。
“前面的是前厅,这个房子叫做寝堂,寝室的寝,曾经的牌位都供在这里,解放后就全搬走了,所以一直空荡荡的。你们猜现在拿来做什么?”大眼又开始卖关子了。黄毛和眼镜摇摇头,“总不会是住人的吧。”“错了,就是住人的,不过,住的是死人!”
“死人?!”黄毛和眼镜吓了一跳,“你们这里还养死人?”
“当然不是养死人了,我们这里的风俗是人死了三天后才能下葬,这三天里棺材就摆在寝堂,亲戚朋友来吊唁一番,再作一场法事,之后才能抬到山上安葬,这是出于对逝者的哀思。”
“这……那这寝堂不是很吓人?”
“不要乱说话,不过,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差不多。特别是死者的亲属,还要来这里守夜,人少的话晚上就不能睡觉,旁边摆着棺材,点两根大蜡烛在那里,虽然躺着的是亲人,也挺渗得慌,万一碰上《聊斋》里那些东西……”大眼很适时地闭上嘴巴,想象力丰富的眼镜把那番场景在脑子里还原了一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大眼在讲鬼故事方面很有天赋,已经达到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了,被他的那番话一刺激,其他三人赶忙跑回前厅,平抚一下情绪,眼睛也不再敢往寝堂方向瞟了。
“籽吉,上面那些房间是干嘛用的?”黄毛的脸仍然有点苍白,正努力寻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以前也是住人用的,祠堂变成学堂的时候,上面住老师和其他一些人,学堂没了,上面的人也陆陆续续搬走。等到完全没有人住的时候,祠堂就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寝堂也改成了灵堂。如今楼下的房间当作杂物间,放些农活用具,而上面的呢,是给守夜人睡觉用的,以前留下来的床和家具都还在。”
“那样能睡得着吗?”一听到“守夜”两个字,黄毛的神经又开始跳动了,声音也不由自主小了下去,籽吉笑嘻嘻地盯着他说:“你可以试试呀。”
又逛了一会,互相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四人离开了阴森压抑的祠堂。这时,外面的雨小了些,但天空已经挤满了乌云,黑压压的如同水墨山水,风也比之前来得更大更猛,直刮得小树东倒西歪,白龙湖面层层涟漪,湖水不断冲刷岸面发出哗哗声,看来大自然正在酝酿一场灾难。
“山雨欲来风满楼。”眼镜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总是觉得堵得慌,手中的雨伞也像是大海里的小舢板一般,飘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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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消息』
午饭时间很快就到了。饭桌~,每个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自顾自地闷头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来临的大雨。昨晚的~醉猫也一反常态没有喝酒,几乎不说什么话,脸~都显着一丝凝重。没过多久,倾盆大雨~带着呼啸的~风如期而至,一时间,大地也为之色变。远~的房子早已消失在白茫茫之中,豆大的雨点打在铁皮屋檐~噼啪作响,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被砸得横七竖八,~在泥里奄奄一息,饶是呆在坚固的~泥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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