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第三次见到水田上校是在连岛的大街上，他在一群俘虏里，他被绑着压往码头，他的脸色苍白，据说他是昨天夜里被俘虏的，游击队员攻占了连岛，水田上校举起匕首想自杀的时候，被一个游击队员一枪打在胳膊上。

那些渔民都疯了，他们十分痛恨那些日本鬼子，他们涌了上来，用石头，用拳头打，用脚踢这些俘虏。

水田上校站在俘虏之中，他突然看到了她，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

柳慧看见水田上校被**了船，她看见水田上校回过头来，看着他，眼睛象两潭幽深的水。

柳慧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她感到那目光在燃烧着她。

周围响起了渔民的呐喊声：“日本鬼子，你们滚吧，滚回你们老家去！”

码头一片沸腾……

徐方是踏着月光走进那条小巷的，凭着感觉他停在一个二层的小楼面前，他颤抖地举起了手，叩响了大门。

“谁呀？”徐方听见拐杖敲打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句苍老而有那么熟悉的声音传来。

“王姨，是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了出来。

“你是——”

“王姨，我是小方子，你还认得我吗？”

“小方子？你是小方子？”王姨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着徐方，“你真的是小方子！”

“王姨，是我，你身体可好呀？”

“好！好!”

“亚萍还好吗？”

“你还有脸提亚萍，你可知道亚萍这几年受的什么罪！”

“亚萍她怎么了？”

“她孤儿寡母的，你来看过一次吗？”

“她有孩子了？”

“你的，你的骨血！”

徐方感到天旋地转，忙用手扶住了门框，稳住了心神。

“王姨，亚萍呢？”

“她教书，马上就要回来了。”

徐方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不敢回头。

“王姨！”

“亚萍，你快来看，谁来了？”

“亚萍——”

“徐方，你是徐方！”柳亚萍手中的教案“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王姨，我向你打听个事情，我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柳慧的老人！”

“柳慧！你说是柳慧！”

“你知道！”

“她是你柳姨呀！”

“从前她是不是和一个日本人好过？”

“她是个好人，都是那个日本鬼子给害得，害得她疯了，死了。”

“那个日本人来了，她是来找柳慧的，可能会找到这里。”

“他来，他要是感来，我打断他的腿！”一直都没有插嘴的柳亚萍气愤地说。

柳慧戴着那纸糊的高帽子，被那些自称又红又专的人推搡着，在大街上游行。

一向淳朴善良的渔民被那场政治风暴煽动起来，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被某些有目的的人操纵着随波逐流地加入那日益壮大的队伍……

柳大财主死后，柳慧一直和王姨住在一起，有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别人问她，她也不说。王姨一直想给她找一个人家，她一直拒绝着。

如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触怒了历史。

“打死这个**！”

“打死这个日本探子！

街两面的渔民不停地把石头瓦块掷向柳慧，而她却一声不响，甘愿承受着人们的责难和侮辱。

“不要打我娘！”一个大姑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护住了柳慧，“不要打我娘！”

“都给我打，连这个日本崽子一起打！”有人喊道。

瓦块和石头又一次袭来，柳亚萍的额头破了，血水顺着她秀美的面颊流了下来。

“住手！”刚刚下乡住在王姨家的徐方，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喉一声，挺身而出，“她们和你们一样，全都是受害者！”

渔民一片哑然。

是的，她们现在有什么罪，有罪的是那段历史，有罪的柳大财主，然而柳大财主已经死了，为什么一却仍然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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