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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幻石子》

第6章家(六)

作者:凌晨的星光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时间是抛弃往事的最好借口。奶奶慢慢地淡出我的生活,另外一个女人来了,成了我的继母,还给我带来了一个3岁的弟弟。

继母看我时第一件事就给我塞了一把糖,然后她说,“以后你的任务就是带弟弟!”

我低着头不说话,双手悄悄地摩擦着那些糖。那糖是用粉红的纸包的,一股充满诱惑的香甜从我的手指间流出,暂时使我忘掉了这把糖交换的是多么不平等的东西。这绝对是个不等式,继母给了我一把糖,然后她就把正在哭闹的弟弟塞到我手中,命令我带他去玩。她就是用这种方式让这个不等式成立了。

带弟弟绝对不是好差事,尤其是那样一个动不动就哭闹就要我费尽心思去哄的弟弟。他就像口香糖的残渣,被粘住了就死皮赖脸地不放开,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继母对他的偏爱在我看来是无可厚非的,但弟弟分去了父亲对我的爱,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我开始有了危机感,就像刚被立为太子的小皇子,每一个兄弟都有篡位夺权的嫌疑,我必须加倍小心地护住那个宝座。

天知道那个小小的7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强的嫉妒心,但我的表达方式却是幼稚和天真的。我不喜欢父亲抱弟弟,所以父亲一回来我就缠住他,粘着他没完没了地要他给我扎小辫子,扎好了又嫌不好看要他重扎。直到有一天父亲不耐烦了,对我说,“妹妹,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继母接口说,“还是同同乖,你看,没大人带,照样不哭不闹的!”

父亲弯腰抱起了弟弟,用胡子扎他的脸,扎得弟弟格格地欢笑。我在那一串串清脆的笑声中流下了委屈而又嫉妒的眼泪,但没有人管我。我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样,刹那间我对自己充满了自怜,自怜很快就演变成一种很不可思议的愤怒。这时继母叫我去给弟弟端洗脚水,我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水池边,拿了那个该死的红色洗脚盆往回走。

继母又不高兴了,“你看你,叫你做点事就老大不开心,都7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我真想拿起那个红色洗脚盆狠狠地朝地下摔去,我想象我一甩手扔掉了它,继母刚刚倒进去的热水正示威似的流得满地都是。这样的想象多少在心理上安慰了我。

弟弟,可恶的弟弟,讨厌的弟弟,我又没欠他什么,可他还是老跟着我,指使我干着干那。我最烦的是他一天要拉好几次大便,每次拉完都很自然地喊我,‘姐姐,拉大便了,过来擦屁股。’我要是没过去,他就会走到我面前,**褪到小腿处,把臭烘烘的屁股凑到我面前,死赖着不走,我要是不给他擦,他就会继续跟着我,我走到哪里他跟到哪里,就那样半脱着**一路叫唤着姐姐擦屁股一路追着我。

我很不喜欢干这种事,我讨厌他,他进我家的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喜欢过他。有时候实在烦了,我就不管他,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这时候弟弟就放开喉咙哭,撅着屁股很无耻地大哭,他的哭声惊天动地,老远就有办法把继母引过来。我怕继母,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在继母面前,我必须把自己变得乖一点。

但是,只要一逃开继母的视线,我就会想办法在年幼的弟弟身上发泄我的愤怒。我想尽办法欺负他,冷落他,甚至故意把他的衣服弄脏。我跟他玩捉迷藏的时候常常故意躲到很远的地方去,趁机摆脱他。但弟弟似乎还没学会跟我计较这些,或许上一分钟刚刚被我骂了,下一分钟他依然姐姐姐姐地叫。而他拉完屎了还是习惯地把屁股凑到我面前。

有时候我把他一个人丢在老屋子前。那是间阴暗**的老屋子,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连在一起,以前是奶奶的房间,常年不透光不透气,在门外都可以闻到那股难闻的晦气。奶奶死后,那间屋子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一些遗弃的家具什么的都放在里面。最可怕的是,里面还放着三叔公的棺材,黑漆漆地等待着那边,只要等三叔公一咽气就拿出来用。肥硕的老鼠经常在里面闹腾,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唧唧声。我只跟着父亲进去过一次,里面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和满地爬行跳跃的老鼠吓得我一直尖叫。父亲借助手电筒微弱的光找到他要的东西,然后带着我出去了。以后我再也不敢进去,但那隐晦难闻的气息还是常常让我不寒而栗。我一直相信奶奶还躲在里面的某个角落,只要我一经过那间老屋子我就能感觉到她憎恨凶狠的目光,所以我总是想办法不靠近那黑屋子,就是经过也是提心吊胆地一阵小跑。

弟弟也怕那间老屋子。我曾经推开门让他往里面瞧,他说他什么也没看见,我吓唬他里面有鬼,专门吃他这么大的小孩,还描绘了鬼的狰狞模样:伸着鲜红的长长的舌头,眼睛有吃饭的碗那么大,露着凶光,指甲很长很尖,稍微碰一下人的皮肤,血就会流个不停……弟弟马上死命地往外跑。我得意地警告他,以后再叫我擦屁股,就把他关进黑屋子里。

弟弟果然不敢了,但他还是没有学会自己给自己擦屁股。所以继母每天回来,总能闻到弟弟身上的臭味,她不得不一边唠叨一边给弟弟洗澡,而洗澡水每次她都是指使我去烧。

后来我开始学着指使弟弟为我做事,还要他把每天继母给他吃的东西分出一大半给我。他不能反抗,他一反抗我就威胁他要把他关进老屋子里。以后我只要一把他带到门口,他就尖叫着逃开了。而且在他无理取闹时,我就吓唬他要把他关在老屋子里去,他马上乖下来。就这样我安静了一段时间。

就是那间可怕的老屋子,把弟弟彻底变成了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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