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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大院的三个女兵》

第7章部队大院的三个~同学

作者:杜钬萍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上午打的电话,约好下午两点见面,就在机关小会议室。组长陪着小林琳坐在屋里等候,不一会,桂参谋就拖着橐橐的脚步走了进来。部队干部是允许穿皮鞋的,为了省鞋,他们往往打上胶掌或铁掌,于是,走起路来不是橐橐的声音就是嘎嘎的声音。

  桂参谋三十出头,标准身材,偏瘦,透着精干,看人的时候总是聚精会神,两眼一眨不眨,很深邃地盯着对方,会让人心里发毛的那种眼神。他走进小会议室以后就**盯住小林琳和组长,不错眼珠地看了那个又看这个。看小林琳似在享眼福,看组长则是满眼的疑问。组长经不住这种看,急忙说出了来意。小林琳就接上话说:“你的胳膊好了吗?真让我惦记啊,我老是想起这件事,都影响训练了,我不谢你真说不过去。”

  桂参谋眨了眨眼,说:“你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麦乳精、蜂王浆、奶粉那些东西是师首长买的,我不过是去师医院跑了一趟腿而已。”

  小林琳说:“你为我扎伤了胳膊,还说什么都没做?现在伤口怎么样了?”

  桂参谋嘿嘿笑了起来,撸起袖子让小林琳看,胳膊上确实没有伤口,而且,两只袖子分别都撸起了,两只胳膊都没有伤口。小林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啊?见鬼了?”

  桂参谋说:“那把刀子是可以伸缩的,鲜血也是番茄酱代替的。”

  小林琳一下子就扑进桂参谋怀里,抱住了桂参谋的身体,激动得又哭又笑,接着就像情人那样挥起小拳头捶着桂参谋的肩膀。那情景很像三年后部队放映的《罗马假日》的一个镜头:奥黛丽•赫本(公主)看着格里高利•派克(记者)把手伸进了“真理之嘴”,拿出手时剩下了半截,赫本吓得大惊失色,派克突然伸出了原本屈着的那半截手指,赫本就情不自禁扑进派克怀里——据说这个镜头是即兴之作,赫本根本不知道镜头在跟随他们拍摄,她的一举一动全是发自内心,因此当影片放映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格外感人,像是真的,因为当时赫本的感觉全是真的,为此初出茅庐的赫本获得极高评价。而在小会议室里此时此刻小林琳的感觉也全是真的,但她的命运就截然相反了。

  组长突然发出了大声的咳嗽,意在警告小林琳,而桂参谋也轻轻推开了她。桂参谋说:“我只能骗骗你这么单纯的小女孩,你知道那是骗局就行了,只要你以后珍惜自己的生命,好好生活好好工作,我们就都放心了。”

  小林琳眼里含着激动的泪花离开了师机关。和组长走在路上,她还一肚子感慨,想告诉组长,说桂参谋真是个满脑子智慧的人,真适合当参谋,谁知组长突然气势汹汹地说:“我真懒得和你并肩走路,你怎么这么贱啊?你往桂参谋怀里扑什么?他是你什么人?是你丈夫还是你对象?”说完就扭身拐上岔路,径自走了。小林琳吃惊地站住了脚,腿底下灌了铅一般沉重,眼巴巴地看着组长背影。

  回过头来,组长就把这一情况汇报给宣传队长了。

  “一个女兵怎么能随便搂抱非亲非故的男干部呢?就算是自己的丈夫,想搂抱也要在自己家里,怎么能当着外人呢?再说那桂参谋也根本不是你的丈夫和对象啊!”女队长把小林琳叫到办公室里,声色俱厉地训斥:“知道你这是干什么吗?这叫发情!不是你的丈夫和对象,你怎么能乱发情呢?难道你是动物?你是母猫母狗?”

  越说越不像话了,只说得小林琳泪水涟涟,她捂住耳朵叫道:“队长你不要说了,我改了,以后再也不会感情冲动搂抱任何人了!”

  小林琳跑出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宿舍,把头埋进被子,呜呜地失声痛哭。她现在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想哭个痛快。

  但美貌的小林琳的拥抱,却让目前依旧单身的桂南纳心猿意马了。当时他虽然表现得很理智,但心底里已经卷起了十级海浪,小林琳的颤抖的热热的身子扑在他的身上,那种感觉太奇妙太神圣了,他一向老到,但也一时间热血沸腾,下身鼓胀,当夜他就梦遗了。如果说异性相吸,美貌的小林琳就对他形成了强吸。他突然有了要帮小林琳的念想,他要帮小林琳把人生之路走稳,要帮小林琳提干——自然这要花费时日,没关系,小林琳现在还小,几年以后才正当年,那时自己就顺理成章会成为小林琳的另一半。自己再委屈几年不搞对象,不谈女人,为了小林琳是值得的。他开始新一轮策划,此为后话。

  话说霍萍生活在通信连,天天拎着二十多公斤重的线拐子练跑步,练匍匐,练收放线,练爬杆,练架设,着着实实地累惨了。她不仅晒得面容黧黑了,磨得手上一串串的血泡,天天缠着纱布,而且已经快脱相了。中午吃饭时端着碗手都哆嗦,吃完饭回到宿舍和着衣服坐在小马扎上趴在床边就睡着了。

  这是白天,晚上能闲得住吗?不能!一天下来浑身的能量全部释放了以后,还要拖着疲倦的身体学习电话单机原理、操作技能和维护保养。然后,就在班长带领下捧起《毛选四卷》,一篇篇地朗读学习。她们的大屋子里睡着三个班,三十来人,每到这个时候,三个班都响起朗朗的读书声,屋子里就显得很吵。起初霍萍不适应,感觉太乱了。但一旦适应,在剩下一个班朗读的时候还感觉太冷清太寂寞了。当然了,在朗朗的读书声里,大家免不了要困得打盹,班长就尖着嗓子大声呵斥。捱到差半个小时就吹熄灯号的时候,才算告一段落。这时霍萍就简单洗把脸,洗洗脚,立马钻了被窝睡觉,而且,脑袋一沾枕头立马响起鼾声。当然了,睡觉前洗洗屁股还是应该的,只是仍旧使用脸盆,曾经让她心里惴惴的害怕染病,可是,眼看着班里女兵都这么做,她也就豁出去了。

  周末回家的时候,老爸自然要问起她的情况,她便实话实说,老爸就点点头说:“还行,妮子,好好炼吧,好钢都是炼出来的。”老妈不问吃喝,单单问起晚上洗屁股的事,霍萍也实话实说,老妈就急了:“使一个盆怎么行?再拿一个过去!闹了病将来影响生育怎么办?”老爸就不爱听了:“什么影响生育!别人怎样咱就怎样!你弄得瓶瓶罐罐一大堆行起军来怎么办?”老妈就说:“到时候自有办法,我不能看着妮子把身体糟践了!”老爸就冷冷地笑起来了。老妈最怕老爸的冷笑。他一冷笑,就没好事。于是老妈赶紧闭了嘴,不说话了。

  在白天的训练里,攀登架设是最累的。一根黑油油光溜溜的电杆被战士们爬过一段时间以后,就磨得十分光滑,这个时候反而不如新杆好爬。霍萍总是爬到第八个来回的时候,疲劳期不期而至,开始四肢僵硬,手脚不听使唤。此时班长就有意让她只用四肢,不用脚套。爬电杆有三种爬法,一是用脚扣,就是那种常见的铁的带钉耙的半圆,一是用脚套,即把一个直径一尺多的牛皮圈拧成“8”字,套住两脚可以爬杆,还有就是徒手爬杆。霍萍用脚扣自然能爬得利索,而用脚套就总是半截腰掉下来,现在班长在她非常疲劳的时候徒手爬杆,谈何容易!但她不能不听班长的训斥。她站在油杆的下面,抬头望一眼杆顶,便双手抱住油杆往上爬,可是明明两腿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于是一只脚刚蹬上去,另一只脚就滑落下来。就这么反反复复地爬呀,滑呀,直到精疲力竭,双脚再也不能同时离开地面,继而一下子躺倒在地,死活不爬了。

  而若是攀爬新油杆,又是最痛苦的,多少年以后都让霍萍记忆犹新:新油杆上是有刺儿的,往上攀爬还好一些,待到抱着油杆滑下来时可就惨了,双手都被刺儿扎满了,真是苦不堪言。霍萍细嫩的手掌总是血淋淋的。可班长还是要让她们等到训练结束以后,才能咬着牙忍着痛把刺儿一根根地往外剥。霍萍好几次想哭,可是,看到别的女兵都这样,人家都没哭,她也就强行忍住了。

  受苦受累不算什么,霍萍最讨厌挨骂。班长叫胡玫,是个个子不高、团团脸的四川女兵,已经入伍五年。惹急了就会骂街,最常骂的话是“妈那X!”或者“笨X!”“死肉X!”霍萍累得躺倒在地的时候,胡玫就骂了一句:“笨X,起来,继续!”霍萍果然就起来了,但她不是去爬杆,而是一把揪住胡玫伸手就打,要不是班里女兵立马抱住了她,她的巴掌就打在胡玫脸上了。但她冷静下来以后一想,胡玫骂街为了谁呢?胡玫是事事做在前头的,丝毫不比大家轻松,她这么骂还不是恨铁不成钢吗?也就原谅了胡玫。但她好几天不理胡玫。

  随着时间推移,霍萍也慢慢明白,胡玫并不是真的对她们那么狠心,那么不顾她们的痛苦与死活。之所以对她们严厉,是想让她们在苦累的磨砺中尽快训练出过硬的专业技术。而且,胡玫也有心软的时候,有时遇到新油杆,就让她们先带着脚套爬上去,先把油杆上的刺儿磨一磨。不要小看了胡玫的这个决定,此时此刻,霍萍心里就油然翻起热浪。但她还是不理胡玫。

  两天后的一件事让霍萍蓦然改变了态度,而且让霍萍终生难忘——那次她爬到油杆顶端的时候,突然脚套被磨断了,身体急速从油杆上滑了下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根油杆三四米高,掉下来就算摔不折腰腿,墩一下子也是够受的!说时迟那时快,此时胡玫一个箭步飞奔上前,在霍萍将要落地的瞬间,猛地用双手托住了霍萍的屁股。霍萍没有受伤,而胡玫的手掌手腕却疼得不行,回去到师医院一检查,骨折了。不得不打上石膏和夹板。

  而胡玫虽然受伤,依旧带伤领着大家训练。霍萍周末回家的时候,就把这个情况对老爸说了,老爸说:“你把胡玫叫家里来吧。”结果那次老爸对胡玫只字不提训练的事,只是让胡玫吃了一次香香的羊肉馅饺子,直吃得胡玫热泪盈眶。回头连里就给了胡玫一个“嘉奖”。

  而胡玫不顾个人安危奋不顾身援救了霍萍这件事,也让霍萍捐弃前嫌,在训练中更加刻苦了。她要为班里、为胡玫争得荣誉。她最喜欢收放线,一手提着重重的线拐子,身体飞速地向前奔跑的同时,手臂不停地上下颤动,电话线就在她的颤动中被渐次抖落在地,直到全部放完。然后,一手举着已经空空的轻轻的线拐子,一手抓住电话线打起波浪,一圈又一圈地往线拐子上缠绕,脚步跟随着手动的节奏迅速返回,直到把放出的线全部收起,心里油然升起成就感。她对这种成就感十分沉迷。即使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她也不烦。手磨破了不觉得疼,腿跑肿了不想停,一点点向着达标的要求靠近。

  学习电话单机霍萍感觉最轻松,因为那些原理都是中学物理课本上的知识,恰恰霍萍对物理最感兴趣,学得最好也最擅长,所以,她就掌握得很快,时间不长就与老兵平起平坐了。看到霍萍进步很快,班长胡玫很满意,觉得她跟一般干部子弟还不太一样,便开始在班里和排里表扬她了,说她训练认真,工作积极,头脑灵活,肯于吃苦。而且,胡玫还向排长保证,一定要把霍萍培养成专业技术尖子,要到军、师专业技术比武中去拿名次。至于胡玫的表现是不是因为霍萍的老爸请她吃了一顿羊肉馅饺子,则不得而知。但排长听说霍萍是个苗子,则不太相信:师长的千金,差不多都是娇小姐,能够成为又苦又累的电话兵的尖子吗?排长要亲自看看,于是,她抽出时间对霍萍进行了单独的考核。霍萍是经历过阵仗的女孩,对排长的考核自然不当回事,她沉着应对,冷静答题,除了爬油杆差了一些,其他全是“5”分。当兵的考核,“5”分是最高分,是优,“4”分是良,而“3”分就是勉强及格了。霍萍爬油杆,就得的是“3”分。

  考核过后,排长很矛盾,她想让胡玫加大对霍萍的训练力度,把爬油杆成绩练上去,但又不忍心如此摔打霍萍,因为爬油杆确实太辛苦,一般女孩子很难吃得消。混个及格都要掉几斤肉,更别说拿优了。全排女兵爬油杆拿优的也没有几个。更严重的问题在于,霍萍是师一号的千金,谁敢下死力气摔打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向师一号交待?思虑再三,排长没有对胡玫交待一定要把霍萍培养成尖子,她让胡玫静观其变:如果霍萍自己愿意苦练,那就顺其自然,排里自然大力支持她去参加比赛,去过关斩将;如果本人没有这个要求,班里和排里则不要勉为其难——我们既要带兵,还要交给师长一个全须全尾的千金,否则我们就是失职,现在还谈不到师一号会对我们报复,先是我们自己就会无颜去见师一号。

  胡玫得此指令,心里有底了。她想了想,就告诉霍萍,你除了爬油杆尚有差距,其他方面都可以与老兵抗衡,而且,去师里、军里比赛说不定也能拿名次呢!

  这等于是激将法。我把底交给你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由你自己选择。于是,胡玫并不给霍萍吃小灶,对爬油杆这一项你愿不愿练由你自己决定。霍萍是个聪明女孩,何去何从自然心里明镜似的。一时间她也陷入矛盾,练,就要掉多少斤肉,掉了肉也不一定练得成;不练,就永远得不了优,参加比赛更是天方夜谭。练,就可能成为技术尖子;不练,就是一个平庸的电话兵。

  周末,她带着疑惑去师医院找方芳,方芳先是大呼小叫,说霍萍比原来又黑得厉害了,接着,就发起火来:“你们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晒着啊?你们班长、排长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太不是东西了!难道她们不知道你是师一号的千金?要不要我给她们打个电话教训她们几句?”

  霍萍急忙拦住方芳,说:“你千万别这么冒失!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干什么吆喝什么,谁让老爸把我推到这个位置呢!”

  提到老爸的安排,方芳便无话了。如果人家师一号有意磨练自己的女儿,别人能说什么呢?方芳便说起自己,现在天天搓棉球,擦桌子拖地板,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学正经的医护知识呢。还不是也是老爸的安排?说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方芳老爸是师二号,自然知道方芳性格浮躁。霍萍对老爸的安排并无怨言,她理解老爸。而方芳就不行,她说:“非要往死里练?有的首长的孩子并不是军事技术拔尖儿,不是照样进修提干?人家能行,咱为什么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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