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死亡是不同的。有的人死得很伟大，有的人很渺小。有的人死了能流芳百世，有的人则遗臭万年。有的人死了别人会夸赞，有的人则会被讥笑。

　　莫玲玲属于最后最后的后者。

　　小赖只有13岁。却已经是这个城市里资深的流浪者。他的老家在西北一个很穷很穷的山沟里。一家四口人靠着几亩薄田过日子。一家人一整年的收入也不过几百元。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肉。6年前家乡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父母不忍心他和妹妹饿死。无奈地带着他们逃荒到了这个南方城市。父母靠着在工地里帮人打零工维持生活。虽然没什么钱，但一家人和睦开心。

　　就在来安城后的半年后，父亲在一次高空作业时从6楼摔下来，当场死亡。黑心的老板一分钱都没给他们就逃跑了。从此他们的生活陷入绝望的贫困中。受不了贫困的母亲在几个月后趁他们熟睡在他们枕头下放了几百块钱就没了消息。听说是跟一个做生意的人走了。说起来，母亲虽然是个乡下人，但是长得比城里很多女孩都要漂亮。父亲死后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成天在他家搭建的窝棚外溜达。

　　母亲走的那晚，他和妹妹哭了很久很久。那一次后他就再没哭过。生活很现实的，哭又能解决什么？

　　没有父母的小赖和妹妹开始在安城过着乞讨的生活。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相依为命着。但是命运总是作弄着小赖。几个月后，他的妹妹也失踪了。他找了几天几夜都没找到。人家都说，妹妹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但是小赖不信。他留在这个城市里，一天又一天。他相信母亲和妹妹有一天总会回来找他的。

　　一年又一年，妈妈和妹妹一直没有回来。小赖也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真名叫什么。只是因为一身的癞痢在一起的人都叫他小赖，这也成了他的代号。

　　有时候名字对于这两种人来说是不重要的。

　　那就是没有希望的人和死人。

　　《武林外传》里的乞丐小米有个原则：初一十五绝不乞讨。就连送上门的银子也不要。安城里的小赖也有个原则。周一到周四绝对不乞讨。周一到周四他一般都在网吧里打发。周五到周日是他的工作日。那一天他一定起得很早，到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占据有利的位置。

　　今天是周六。小赖起得特别早。不到7点钟他已经下了楼。暴风雨已经停了，太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射入。把整个脏乱的烂尾楼照得无法遁形。

　　小赖一边揉着松惺的眼睛。一边拖着慵懒的脚步走在堆满了尘土和垃圾的地面上。

　　真的很困。昨天就不该那么晚才从网吧回来。小赖懊恼地想。可是谁叫那款魔兽游戏那么吸引人呢？设计这游戏的人真是天才。

　　空气里充满了骚臭的味道。小赖不以为然地抽抽鼻子。乞丐居住的烂尾楼，没点骚臭味怎么算正常？连小赖懒的时候也会随便找个地方方便。这世界上那么多文明人都不讲文明，又何必约束乞丐来讲文明？

　　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把小赖的瞌睡虫都吓跑了。他睁开眼，发现刚才踢到的是一个女式的黑色皮包。样式挺漂亮。看起来也满新。谁会把这东西丢在这里？小赖想着，一边把包拣起。包里东西不多，一个钱包、一包纸巾、一台联想女式手机、一瓶香水、一管口红、一面镜子、一包云烟，一盒印有夜店两字的火柴，还有就是几个绿色包装的小塑料袋子。那是避孕套。小赖见过。上次大龙去找小姐前就买了盒这东西，还神神秘秘地让他看了。

　　装这样的东西，这包的主人可能是位特殊工作者吧！小赖记得这附近有很多家夜总会，最出名的叫夜店。小龙说那里的小姐很漂亮，就是要钱要得狠。小龙每次去那里回来就得吃很长时间的咸菜和稀饭。

　　钱包里有十几张百元大钞和些零碎小钱。小赖把钱装到自己包里。这样的横财小赖总是在梦里梦到很多次。老天这次终于让他实现了愿望。小赖心中暗喜已经在脑袋里计划着晚上就拿这钱去麦当劳里去吃点好的。没法啊，他的钱都供到网吧老板家里了。他已经几天没油水下肚了。

　　包里那小镜子很漂亮。小赖拿起来把玩了下，一边哼着《喜刷刷》一边对着镜子开始挤脸上的青春痘。正挤得起劲，突然他从镜子的反射中发现身后的墙角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白乎乎的晃眼。

　　小赖疑惑地转身朝那东西走过去。近了，近了。是一个女人，她张大着双眼，赤身**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的周围散落着几件衣服。这女人的皮肤真白啊！小赖想。小赖第一次见到光着身子的女人。只是呆呆看着，愣了半晌都没敢靠近。

　　喂，起来了。天亮了。小赖大声朝那女人喊。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他只好试着走过去蹲下身子推那女人。

　　那女人身子很冰，没有一点温度。这让小赖想起父亲去世时的样子。也是这样混身冰冷没有温度。也是这样不甘心地睁着双眼，一动不动。他吓坏了，试着伸手去探她的呼吸。

　　没有温度，没有呼吸。小赖心里发毛。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叫得出声来。

　　快来人啊，死人了！

　　这栋烂尾楼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了。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上一次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已经要追溯到四年前这座大楼奠基的时候。

　　那一次整整放了50封大炮仗，还请了市里的文工团来表演。唱歌的舞狮的，就象过年样的热闹。那天除了工作的上学的人，估计安城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

　　今天的烂尾楼又再度热闹了。几辆警车停在烂尾楼前。整个大楼都围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了圈看热闹的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楼里发生的凶杀案。

　　“听说是死了个漂亮的女人，死的时候光着身子的。说是这不远的夜总会里的小姐。一定是被人骗出来抢劫**的。前段时间新闻里就报道了好几起类似的案件呢！”一个30来岁的青年男人边向里面张望边说。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一个老大妈插口问。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小乞丐跑出来报案，用的就是我店里的电话。大清早的我还没开门呢。他就在外面乱嚷嚷的拍门。他来的时候都吓坏了，结结巴巴的说了老半天也说不清楚个什么事。”

　　“哪个小孩看到死人不害怕的。世道乱啊。晚上出门都要小心点。”

　　旁边的几个人都点头说是。又开始踮着脚张望着里面的一切。虽然除了几个出出进进的警察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烂尾楼里，林浩和几名同事正在勘察凶案现场。现场看起来非常的凌乱。早上小赖的呼叫引来了很多住在这里的乞讨者。这些人一听到有人死在楼里，还是漂亮的**女人。个个都想看香艳的场面。也没有人懂得保护现场。结果就是现场里留下许多凌乱的脚印。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凶手留下的，哪些是看热闹的人留下的。

　　看来真该加强普法工作。林浩心里想。

　　死者是名女性，很年轻，看起来应该也只有二十四、五岁左右。死者死的时候**着，身体呈大字型摆开。地上散落着内衣裤和一条长裙。

　　死者的表情非常恐怖，面孔扭曲，眼睛睁得非常大，嘴也张得非常大，并且舌头微微伸出嘴边。死者的颈部有青色的淤痕。在颈部围了整整一圈。

　　死者的身上有些轻微的擦伤和抓伤，应该是在和凶手搏斗的时候挣扎留下的。这些细微的伤痕在死者白皙的皮肤上十分的丑陋。但更为丑陋和可怖的是死者下身上插着的那根浅棕色的塑料假阳具。它的手柄部深深插在死者的**上。肌理分明的器身张扬地站立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到非常的恶心和不舒服。

　　这样的东西林浩也只是在查案的时候在网上见过。那个时候就想，发明这东西的人很变态，现在看到有人在凶杀现场用这东西才知道这世界上变态的大有人在。

　　现场还遗留下了个女式的手袋，里面装着一些女士的日常用品。一个米白色钱包及一台红色的联想女式手机。只是钱包里的现金都不见了。

　　另一头，安城刑侦一队队长刘伟正在给目击证人小赖录口供。

　　小赖第一次和警察那么近距离地面对面。紧张地已经语无伦次。要知道，小赖这个年纪在街上乞讨经常也要不到什么钱。所以有时候小偷小摸也成了他谋生的手段。他最怕的就是见到警察和城管。平时见到了都要绕路走，现在面对面说话他挺着没瘫倒已经非常不错了。

　　刘伟看出了小赖的紧张，把自己带着的一瓶作为早餐的牛奶递给他。小赖迟疑了会才接过，仰头一口气喝掉半瓶。心情才稍加平静，才慢慢地将自己早上看到的情景说出来。当然，他没忘记把自己偷拿了钱包里的现金一事隐瞒掉。

　　林浩这时把现场收集的物证拿过来。刘伟翻了翻那些证物，很有意味地看了小赖一眼。

　　“小赖，这个包从你发现后只有你一个人碰过吗？”

　　小赖眼神闪烁，言辞有些吞吐：“是的，我一直拿着包直到你们过来。”

　　刘伟心里已经有了底。他走到小赖身边，似是不经意地拉起他的手，然后拍拍小赖的肩膀。他的眼神不很凌厉，口气也不是太严厉。

　　“小赖啊！你好好想下，这包里还有没有你看到了却忘记告诉我们的东西？”

　　小赖心里一阵发怵。手脚已经微微颤抖。天啊！这警察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怎么连自己碰过钱包里的钱他也知道？

　　他很快地把藏在裤包里的钱掏了出来。心里还有些许的顾虑：我只是暂时保管了下那钱，警察应该不回就这样定我偷窃罪吧！

　　刘伟嘴角**一丝狡诘的笑。这孩子并不知道他那肮脏的手指印曾经在那钱包傻瓜内留下了痕迹吧！而他也不打算把这秘密告诉他。就让小赖猜吧！或许这秘密会约束小赖脑里萌生的贪婪的念头。

　　刘伟继续拍拍小赖的肩膀：“你先休息吧！不要乱跑，案件有需要的时候你要回来配合我们的。”

　　小赖点点头，转身走的飞快。

　　他不要再和这危险的警察呆在一起了。多一秒也不要。

　　林浩远远看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心里也是暗暗的发沉。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