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神般送走少女，我踏上归途。

回想刚刚一通咆哮，我略觉惭愧。我三十多岁人了，跟一丫头片子较什么真？开始还武断地认为人家想讹诈，冤枉好人了。

和小丫头相处十分钟，我气恼头大，却隐隐感到一丝快慰，或许这就是久违的心动，甜甜的、柔柔的心动，一如经冬的河水，偶有小浪花活脱跳起。

车子在斑斓的夜色下飞驰，两侧街灯不住倒退。面对着车窗外昭明的灯火，我的思想不停地跳跃。小丫头顽皮灵活的眼神，娇小丰厚的朱唇，凸凹有致的身材，不停浮现我眼前。

“这丫头不会也是学外语的吧？”我忽然想起她那几本外语教材，心内一阵悸动。我燃了支烟，烟雾缭绕中，思绪飘回大学时代。

我是大学里少有的“好学生”，那是真好。由于家穷，父母靠土地所获的微薄收入支撑妹妹念书已很吃力，面对如火如荼的大学生活，我不得不避而远之。同学们出双入对，我只能收敛少年多情的心思，拼命在图书馆看书，在自习室学习。

我不想增加父母负担，学费、伙食费都自己打工，并尽可能为在县城上中学的妹妹寄点。我不奢望她能象花季少女一样招展地活，只希望她能吃好一点，穿好一点。

可哪个少年不多情？我能回避爱情，却无法回避性情。

我一米七八，外表尚算俊朗，性格又质朴，有不少女同学向我暗示爱意，甚至公开挑逗、追求，我一概拒绝了。很多人以为我不解风情，其实我并非铁石心肠，早偷偷喜欢上一个叫李小如的学妹。她小我一年，在美女如云的外语系有系花之称。她娇美的面容，妩媚的眼波，魔鬼的身段，每次都让我怦然心动，手足无措。

可惜美女身边总少不了男人，李小如也一样。看着梦中情人换男友跟换衣服一样勤快，我又嫉又恨。大三某晚，一个令人焦躁的晚上，我终于按捺不住，穿上自以为最好的衣服，做贼似地找到她，鼓足勇气倾吐了爱慕之情。或许命中有此一劫，我不仅遭到无情拒绝，且被极尽嘲讽奚落。我不否认自己的自卑，更不否认人穷志短，所谓君子固穷、金钱非万能都是骗人的屁话，但我自尊心仍受到巨大打击。

她的表情和说话深深刺痛了我，至今记忆犹新。

听了我结结巴巴的表白，她先是一楞，继而张大嘴巴，惊奇地打量我，仿佛看着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然后，她开始笑，笑弯了腰，笑出眼泪。

“你说……你要追我？我没听错吧？拜托你好好照照自己！你看看、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些什么！从头到脚加起来也不到一百块吧？你这样的人，还是大色狼！笑死我了！……算了！你、你走吧，就当我今晚……听了个好听的笑话！……哎呀！简直笑死我了，肚子都笑痛了！”

李小如说完，无视我的存在，捂着肚子就想回宿舍。

我惊住，也呆住了。李小如的话每个字都象钢钉，根根钉在我心。这不仅是失望，更是屈辱和不信。这是我心中的天使吗？是我梦中的情人吗？她可以拒绝我的感情，凭什么侮辱我的人格？巨大的心理反差让我愤怒，屈辱、悲伤、失望，不停在我心中翻涌、搅动、澎湃。

“给我站住！”我出离愤怒，大喝一声。

她骄躯一震，傻傻转回，我“啪”一记耳光扇到她脸上……

此事的后果是个所谓的警告处分，就是不记档那种。我在学校一贯的“良好名声”起到了重要作用，因为李小如一贯“声名狼藉”。事后在学生处，我悲愤满腔，一言不发，但所有熟知我的领导和老师都不约而同地认定我受到了不公对待。

必须承认，李小如的话虽过分，但没错。我当时的状况，人家看不上很正常，我无论如何不该打人。只是我那时太自卑，心理过于封闭，色狼两字固然难听，但我的确是看人漂亮才干出追求的蠢事。

恢复冷静，我也很后悔。毕业后，我给她写了封短信表示歉意，不为别的，为一份心理平衡。李小如没回信，我也没指望她回。不过此后，或许是她良心发现，抑或猪哥男生们从此认清了她，总之她收敛很多。

由于爱屋及乌，我当年曾玩命学外语，水平相当出众，尤其是口语，即使是外语专业，我也不惶多让。我毕业后能迅速找到相对不错的工作，两年不到就做副主管，也有这个原因。外语，算是此次年少轻狂给我带来的唯一好处。

我心灰意冷，此后再未涉足情场，直到大学毕业后第三年，认识了我妻子杨千慧。

“豪情不复当年了！”从初恋记忆中回到现实，我自嘲地发了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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