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黑，肖府灯火通明，人声攘攘。穿着黄道袍的道士穿行菊园每个角落，侦查作祟之邪物。肖府一干丫环奴仆看着道士们神色凝重，似是菊园里真藏着灵异之物，不由都捂紧胸口紧张而待。

老太爷与老夫人神情肃然端坐亭台一角，看着道士们忙活，并不时低头交谈数语。海藻在二楼远远看着，虽眼前热闹，感觉之中却总是冷森森，好像祟物其实并不在菊园，而在夫人房内。可是，虽然老夫人与老太爷不算严厉，若自己说出夫人房内有异样，岂不是让人无端怀疑自己居心叵测？遭人口舌尚属事小，倘若抓不到真凭实据，夫人醒来肯定会让自己死得很惨。如此下场，却不是海藻想要的。

肖万山终是放心不下海藻对沈菊可的照顾，在菊园里待了一会，跟父母打了个招呼，立刻赶回厢房。

海藻在楼上看得真真切切，连忙跑回房中，侍立沈菊可床前。

沈菊可除了偶尔叫几声菊仙，并没有真正醒过来。大夫开的汤药，流出来大半，入她肚的，只有些少。两天粒米未落肚，也不知道她能熬多久。尽管之前她对自己惩罚得有点莫名其妙并过重，海藻心底竟未恨过，反倒怜惜起这位将军小姐来。人哪，若非得病，谁能见其真正脆弱？夫人背后有显赫家世，此刻虽是孤独无助躺在**，还有大干人等为其奔命。倘若哪天自己病倒，怕就是只能躺在阴暗的角落里奢盼上天的一点眷顾罢。如此一想，海藻深深体会了权利与金钱于一个人的诱惑。

思想间，肖万山已步入房内。拨开帐子看了一眼沈菊可，也没正眼看海藻，问道：“夫人有没有起色一些？”

海藻卑躬道：“夫人除了偶尔叫出菊仙一词，未曾睁眼过。喂的汤药，也很难进入肠胃。如此下去，安能好起来？”

肖万山听她情真意切，回过头来看着她说道：“难得你对夫人如此用心，我甚为安慰。夫人有我在照看，你就到外间歇一会吧。这两天，想来你也不敢合眼。”

海藻心生感激，道：“谢谢老爷。照顾夫人，本来就是奴婢的份内事，岂敢抱怨半个字？况且，老爷与老太爷老夫人又何曾敢安心合眼，谁不知道夫人的性命攸关着肖家上下的性命？撇开这一层不说，单是夫人对待下人的那份宽厚，也该我们齐心祈祷上苍开眼，让夫人早日康复。”

肖万山点点头，喟叹一声说道：“夫人确实是宅心仁厚，得到下人的拥护也是理之所在。只是，富贵在天，生死由命。倘若老天不开眼，许是我肖家福薄，上世修的福荫不够，也无所怨。只是你们这些奴婢家人，不该跟着肖家一起受难。如果夫人不幸遭难，你们就各奔出路，别留在肖家受死。这算是我对你的一个交待，恐到时遇事忙乱忘记了，你就先记着，以后说给**们听。”

海藻心里一阵温暖，两眼噙了泪，细细说道：“老爷一心为下人着想，如此善心，老天怎的会不见呢？奴婢坚信，肖家一定能够避过这一劫难，云开雾散的。请老爷别往坏处想。”

肖万山不由得握住发海藻的素手，说道：“倒想不到我肖万山，竟与你这丫环成了知己。如若有缘，他日我倒要求得夫人把你许给我，相伴寂夜。”

海藻对沈菊可之前的言语及惩罚仍心有余悸，连忙抽出手，强笑道：“老爷如此看重海藻，海藻这卑微的身份，如何敢当？再者，夫人对老爷一往情深，老爷岂能负了夫人的一翻真心真意？海藻不敢奢望与老爷做为知己。承蒙老爷不嫌弃，薄言几句，只希望老爷得以安心，夫人得以宁心，就是海藻天大的福份了。”

肖万山及见海藻如此决绝，心底很是有些失落，但是，对这丫环的高尚情操更多了几分赞赏。当下讪讪道：“我也是被夫人的意外弄昏了心智，才说出如此菲薄之话来，冒犯了，你可别见怪。”

海藻低首应道：“老爷是山，奴婢不过是这山上的一根草，虽然触及不到老爷的心窝，到底还是属于老爷的物什。既于老爷所属，又何来冒犯一说？只是，老爷既有了参天大树，岂可因为恋惜小草而伤了大树的身心？如此轻重，奴婢还是懂得分寸的。老爷若是真心怜惜，就好好珍惜大树，小草借大树之荫，苟活余生，此愿足矣。”

海藻这一翻说话，句句在理，字字见智。肖万山人本不笨，如何听不出当中的无奈？心底再一次为此丫头的聪明折服。只是，诚如海藻所说，参天大树确实要比小草野芒要有价值。小草要生存，少不了大树的庇荫。毕竟，这是一株非一般的大树。总不能因为大山的一点点贪恋而让小草死于非命吧？如此一想，他即把心里的邪念驱逐出去。回转身，认真看着病塌上的妻子，并伸一手握住她苍白且冰凉的小手，一手轻轻抚着那迅速消瘦的脸庞，心底荡起了一股生生的疼。这哪像是一颗树，这分明就是一株脆弱的让人想要百般呵护的花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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