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连蔚回家去，一身疲惫，又觉得异常轻松。拿了手机才知道已经关机，换了电池板，明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见已经过了十点，定是有什么急事，忙接了。明子在那边大吼一通：“你一天跑哪里去了？”

连蔚才记起公司还有一堆错版杂志，心烦意乱。明子却惊奇地问她：“你去陪那个叶公子了？”连蔚一惊，她已经先说了：“下午大乾实业来人了，发行的15万本全部订了过去，按零售价给的。”

连蔚惊得手机都拿不稳，《舒》刊零售价统一是十元一本，12万本也就是120万元，她觉得这笔款项太过庞大，只想着要几时才能还清，清醒过来才知道给井端打电话，那边电话却一直是忙音，她心里面慌乱得难受。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姆妈来敲了门。她扶了姆妈笑：“我正急得赶个稿子，马上就好了。”

姆妈知道她心里有事，也不说破，只说：“下午井端来吃了晚饭，抽了那么多烟。孩子，你要体谅下他。”

连蔚仔细点了头，等到姆妈走了终是放心不下，匆匆拎了包又跑了出去。井端的住所离编辑部不远，是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有时候她会随了他去买菜做饭，俨然一对年轻夫妻。她等了许久才有出租车，等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整个小区都昏昏暗暗，偶尔亮着几盏玉白的路灯，她摸着路走了下去，眼睛本来有些许的近视，她素来不爱戴眼镜，到底还是碰了下，好在衣服穿得多，里面还是一阵一阵地刺痛，只得一步一步拐了过去。

井端开门很快，那样的深夜也没有睡觉，睡衣耷拉在身上，厅里的茶几上到处都是烟灰，她慢慢换了鞋子进去，脚下一滑，膝盖更加痛，直痛得流出眼泪来。井端回身扶了她坐下，熄了烟才问：“怎么了？”

连蔚摸了膝盖：“路上碰了下。”又说：“今天那个……”

井端站起来打断她：“我去煮鸡蛋。”等给她敷了青紫的膝盖才说：“我父母亲这两天要过来见见你。”

连蔚见着他头顶，两个旋，一前一后，那黑色的毛发一圈一圈绕了开来，这样熟悉的男人，她不再想许多，只答了声“好”。井端却已经站了起来，狠狠地吻了下去，浓烈的烟草味，在她的嘴里面一直搅一直搅，她闭着眼睛迎了上去。窗外面一丝月色也没有，连星星也没有。她仍由着井端抱了起来，虽然那样累，可是无怨无悔。她忽然想到无怨无悔这四个字，心内一惊，想起李莫愁，莫愁莫愁……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第二日她醒来，窗帘里已经爬满阳光，井端已经不在，那张床非常大，空落落的。她起来洗了澡，井端才打来电话：“我要赶两个采访，你自己出去吃好早饭，今天就别去上班了。”连蔚细细答了，一个人出去坐在小摊前喝了一碗豆腐花，那豆腐花放了太多的辣椒，她辣得眼泪直掉，咳嗽出声。

老板娘挺了肚子过来笑她：“姑娘怎么不能吃辣啊？冬天里多吃点辣的对身体好。”老板忙过来扶了她，直骂：“怎么又跑出来了？小心孩子！”老板娘生气：“我在里面快闷死了！你就心疼你儿子不心疼我！”那老板笑眯眯对连蔚打了招呼扶了她回去，一边唠叨：“我自然是更在乎你的……”

她晚上下了班，请了凌霄吃完饭已经过了十点，回到孤儿院，井端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见了她才笑：“怎么现在才回来？”

连蔚拉了他胳膊：“陪朋友吃饭了。这么晚了还想我哦？”

井端却停了脚步，抬头仔细看了她：“我爸妈已经来了，你要是后悔，还是来得及的。”她浅浅一笑：“哪能后悔啊？你不是要把我先奸后杀了？”他们一起时总会开这样的玩笑，井端果然轻松起来。拎了她包走了进去。

姆妈站在走廊上叫：“连蔚！”身后站着两个人，黑暗里也看不真切，那矮个的先一步走了出来，穿着羊绒的玫红**，脚下一双黑亮的皮鞋，肩上是真丝的披肩，她急忙走过去叫了声“伯母”，又朝身后叫了“伯父”。

几人回了屋子，井母仔细打量了连蔚，问姆妈：“连小姐没有父母？”

姆妈尴尬地应了，连蔚心下一惊，只拽了井端的衣角。那井母又说：“我们井端是独生子女，结婚以后必须回眠区的。”姆妈急着叫：“那怎么行？眠区那么远，连蔚这孩子自小没出过远门的。”

井端狠狠拍了桌子：“我不回去！”

井父腾地站了起来！怒目看向井端，又仔细打量了连蔚，蔑笑：“你竟然为了这种女人与你妈妈顶嘴？”

井端拉了连蔚，直直逼视着井父：“《舒》刊是在碧城里发行开来的，我会一直住在这里！”

井母站起来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连蔚脸上，井端没有护住，姆妈也没有护住。那昏黄的吊灯一晃一晃地打着旋儿，影子在整个屋子里一闪一闪。连蔚在很久以后想，她那时，竟然没有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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