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外甥女的死对张二狗没有太重的影响和负担,至多出几个钱而已,而外甥女秀娟要和黄副乡长被淹死的儿子结姻缘却把张二狗急得团团转。
外甥女刘玲娟参加了两次高考,第二次高考后,听女同学议论电脑算命十分灵验,就怀着好奇心花了十元钱去试试,黄色的电脑打印纸到手时,她就哭了。打印纸写着:“前途渺茫,命运不可测,生活坎坷,学业没有太多进展。”刘玲娟回到家中二天不吃不喝,从自家三楼跳下,头面朝地扑通一声象鸟儿从树上被枪命中落地一样,葬送掉年轻的生命,死后第四天,省城东风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家。
“这丫头傻啊,自杀了。命运是别人掌握的吗?命运在自己手里捏着。”
“刘玲娟应该是无知的,她相信迷信这一点就够不上一个当代大学生的资格。”
“这孩子是和自己开玩笑,和爹娘开玩笑,爹娘花费多少精力,从吃奶哺育,到伊伊学语进幼儿园直至高中毕业,看到的就是这种结局。”
“按照她的月份,还没到十八周岁,只是十九虚岁,”还算不得成年人。”刘玲娟的父母在村长和村支书家中连续哭泣两天,两位村干部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不火葬,实行土葬,只是偷着葬在自家山坡的自留地里,不要让乡政府知道。
“假如真要发现,我们就说村干部不知道,是我们自己要坚持土葬的,这样,这样,姑娘的亡灵才能得到超度,她是个没有结过婚连男朋友都没有的好女孩,白来世上一遭,我们对不住她。”
村干部在失去宝贝女儿的爹娘哭声中心**,当然不再好意思收下送上门的五粮液酒和中华牌香烟。
由于要实施土葬,由于外甥女所处的家庭并不富裕,只草草办了三二桌丧宴酒,一些自己的亲和邻居好友,刘玲娟那些考上大学的男女同学联名送来的特大花圈放在玲娟的房间里,没敢抬出门去过多的招摇。
外甥女死后,有一些认识阿狗的人主动找他,要给女孩好好念经好好超度,十八九岁花一样的姑娘又是个大学生可以到阴间曹俯去升官,阴间也有荣华富贵。
阿狗不信,但为了免免女儿的心,计划在外甥女过五.七时热闹一番,那时,就是乡干部知道,哪个愿意再把腐烂的尸体从棺木里抬出来送去火葬场呢?
外甥女的死是社会新闻,假如被有文化的好事者发现,一封信就可以刊登在报纸上,外甥女的死好像很光荣,村庄和小镇的每个角落都私下里传开了。巧的是,乡政府黄副乡长的宝贝儿子死在外甥女死后的第五天,在一个七里。黄副乡长打电话到阿狗的公司办公室,阿狗正在厕所里,他很快地解除了困难。
“张二狗吗?”
“是的,哪一个,有啥事情?”
“我是黄副乡长,你知道,我儿子龙龙开着汽车从桥上掉进河里淹死了。”
电话里阿狗听出黄副乡长的喉咙沙哑,是啊,哪一个做父母的不为儿子的死而伤心呢?
“黄副乡长,我知道!你让我出一个军乐队,化悲痛为力量。”
“张二狗啊,军乐队我已经请了一个是城里的,我们公司能来当然好,大家一起上热闹些,我另外有事情,要和你商量。”电话里黄副乡长的话吱吱唔唔,好像有什么为难事。
“黄乡长,有话直说,你为全乡四万百姓任劳任怨关心群众生活,我们公司免费尽义务为黄乡长服务,”阿狗心里想,乡领导也没多少儿子可死的,少收几百块就少吧,按以前自己定的规矩,乡干部六折优惠价。
“不,张老兄啊,我儿子今年才二十一岁,还没结婚。”
“自然,自然,那么就隆重些,我们不就是为儿为女吗?”阿狗心里嘀咕,黄乡长腰包早鼓了,分管土地,村镇建设计划生育十几年,都是实惠的工作,哪一年不收过十万八万的,他有钱怕啥。”
“当然要隆重,只是我开不了这个口啊,老娘们一再嘱咐我要找你商量,作些具体的探讨,这个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样吧,你在办公室里等着,我马上坐车过来,中午饭我请你。”黄副乡长请阿狗,阿狗有点受宠之感,一直高傲着头颅剃着小平头的黄乡长很少和他打招呼,今天是西边出太阳了。
张二狗习惯地拉开抽屉,看看里面有没有香烟或其他啥小礼物,平常,每个有乡干部来办公室不论公干还是私干,他总是发一包好烟,或赠件衬衣羊毛衫之类,当然还要干部身份再作档次安排。
黄副乡长是讲工作效率的,汽车在花轿出租公司门口停住时,他早已张开粗大肥胖的双手,想抱拥阿狗,阿狗伸出了左手,他当了几年花轿公司经理才习惯握手这一遭。他怕领导就老鹰抓小鸡拥抱自己瘦小的身躯,自己也吃鱼吃肉就一点不长肉呢。
走向阿狗二楼办公室,黄副乡长很讲文明礼貌,让随后跟着的驾驶员拿出二条三五牌香烟,是扁三五,一般人当然吃不起。
“黄乡长,你知道,我从不吃洋烟,我是中国人何必吃洋货。”
“说得好,我有一桩事,还真要你按我们地方风俗办,啊,这桩事也是我们具有中国特色的。”他扬扬手,驾驶员识趣地下了楼,驾驶员挤了一下眼眉,他对黄副乡长平时就反感,看着黄乡长把香烟好酒猪大腿朝家拿,驾驶员得不到一点好处,相反地每年过春节还要送一个红包给黄乡长老婆,以求关照,黄乡长有啥本事,出门驾驶员作报告有秘书,在乡政府当了10年的驾驶员当乡长绰绰有余。看都看会了。驾驶员一脚朝自己的崭新小汽车踢去,踢坏了正好,只有到汽修厂去,他财大气粗做老子,自尊心得到极度满足,汽修车老板把他们当祖宗看又是请烟又是喝酒,汽车修完驾驶员要泡妞,汽修厂早就为驾驶员请了漂亮姑娘,看着这份上,驾驶员才忍气吞声甘愿作一条小狗。
“我儿子他娘要给儿子找一个刚死的年轻女人做老婆要进门。”
“结阴亲做姻缘?”阿狗惊讶地问,他想,这种事是解放前的风俗。
“党员干部不能搞这种迷信的东西,不满足儿子他娘的要求吧,又不行,你看……听说你外甥女是个女大学生,长得漂亮便想……”
黄乡长的桂圆眼认真看人的时候也很温和慈善。
“这要听我闺女的。”
“我想把你外甥女要进门。”
“你是说挖出来,把尸体抬到你家里?”
“我们可以采取折衷的办法,约定时间,我儿子的尸体到清明桥,你外甥女也被抬到清明桥,然后一起放在殡葬灵车上。”
“不知道我女儿女婿思想通不通。”
“这就要求你去多做工作,我儿子虽然个儿长得不高,没有超过我,脸也不英俊,毕竟是我的儿子,再说,我们隆重些,陪葬多些,你女儿家有啥困难可以提,钱啊,盖房批地皮啥的,这几年在镇上盖小洋楼可是热点,买也行,我可以帮忙的,只要以后让我儿子和你外甥女象小夫妻一样把骨灰盒放一起,以后我们家修族谱也可补上这一条。”黄副乡长的话使阿狗既好气又好笑,阿狗开办花轿出租公司靠卖苦力吃饭,为大家凑个热闹图新鲜,他还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抬眼望着黄副乡长没说一句话。
“我儿子和你外甥女的葬礼又当成婚礼办,当然要坐你的花轿,你随意开个价,我答应你。”
“黄乡长,待我商量后再答复你,外甥女我做不了主的。”
“给你一天时间,就这样吧。”临走时,黄副乡长还是把两条烟塞进了阿狗办公桌上抽屉里。
阿狗先是和负责花轿出租的四毛和负责花圈店的三毛打招呼,落实好黄乡长家的葬礼。在市场疲软的日子里,阿狗在小镇开办的这种擦边球行业却一枝独秀分外艳丽。生意特别火暴。哪家丧事喜事不在这方面花费几百几千,而这种东西没有一分钱欠帐。
阿狗晚上进女儿家门时,看见客堂里和外甥女住过的房间里,堆满了纸钱纸人、纸马、纸轿。随着热门生活水平的提高,阴间的高档生活消费品也进入了所谓的阴间,冥品也朝现代化迈进,另外有纸扎的彩、冰箱、汽车、别墅、手机和电脑。而那一捆捆一叠叠的是万元以上的大抄,最大的票子印有亿元冥币,冥币上刻着冥道银行,由阎罗行长签发。
一幢纸别墅几百元,汽车电脑都在百元以上。整套冥葬品大概价值千元以上。
“爹,我们可不要亏待女儿啊。”
“阿蓝好女儿,弄一些就算了,这些都是活人看着漂亮,其实啊,我还不知道。”
“爹,我有事和你商量呢。”
“啥事情,进房里说去。”阿狗先进了房。
“爹,城里有一个什么钱局长死了,局长老婆收了二十万块钱的丧礼,觉得对不住老公,想替老公找个阴间小老婆,那局长是我们前村钱师傅的堂房侄儿。”
“就是家里开酒坊的那个钱贵宝?”
“你看这事行不行?钱局长家老婆答应给一万块钱。”
“啥,一万块钱,把外甥女的死尸卖一万块钱?”阿狗真有些不理解。
“我原来不答应,现在有些心动,我在织布厂做纱,一年才万把块钱。”
“我没开口,你先把外甥女卖了。”
“还没定下呢,明天给回音,要愿意,城里夜里头来一辆面包车,我们派二个人去就行,他们请了城里建筑工地的外来民工。”
“我们乡的黄副乡长早就同我讲了这件事,他儿子是被淹死的,黄乡长说外甥女活着的时候就准备上门提亲的,如今两人都死了,死在一个星期内,巧得很,让他俩做阴间夫妻,童男童女天生姻缘。”阿狗喝了口茶,把发朝后梳理着。
“黄副乡长,那个脸长的象南瓜的黄乡长,那个人家要生儿子他就带人拿铁棍拆屋的黄乡长?“
“不是他么,是他儿子么,和他有啥关系,外甥女又不是嫁到他家门上去过日子。“
“人家是钱局长,虽说做小老婆,到阴间有啥关系,再说现在活着的局长科长有几个没有相好的,有的还和自己老婆攀姐妹当亲戚跑动呢,他黄乡长是几级干部,还有,黄乡长他肯出一万块钱吗。“阿狗没想到女儿现在变的如此之快,是农村经济改革的春风把她的头脑吹糊涂了。她把钱看的如此重。
“一万块钱不是啥大数目,对啥乡长来说是芝麻的小事,可以商量,只是这事情要不要和玲娟她爹讲讲。“阿狗说。
“和她爹讲讲?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木匠,死抱着一把斧子,别人都用电刨子机械化了,他还是凿子斧头叮叮当当,再过几年就干不动了,女儿这事我做主了。自己结婚没做到主,这件事我可做主了,反正玲娟已经这个样子了,只要有钱拿到家来,我找人去山坡把女儿的棺木挖出来抬回来,才几天时间不会腐烂,我给女儿换婚纱插鲜花。“女儿的利索说话时的尖刻,阿狗终于领略了,大女儿可比这个小女儿善良多了。
阿狗被女儿的话说的哑口无言,是啊这变化多么快的时代,女儿的思想转变使自己都难以理解,有时想,自己给女儿的关爱太少了,而农村中长辈和小辈之间的亲情关系已经上升到以钱为杠杆的时机,阿狗忙于自己太缺少和儿子女儿思想上的沟通,少了些父女之间的温情。
“这样吧,我看还是要照顾一下黄副乡长的面子,大家乡里乡亲的,我们以后有啥事找人家也方便。城里的钱局长五十几岁了,听人说平时就摘花惹草的作风不规矩,长得也丑是个大麻脸,到了阴间也不一定改了他的臭脾气。我看这样吧,既然你喜欢钱,就以钱为标准,让你们竞争去吧。“
“黄副乡长,虽说是父母官,我们也不饶他,他出的钱高那怕高出一分钱。玲娟的魂就给黄乡长家了,上族谱不族谱的,我们家不争那个名分。“
阿狗刚想坐下喝酒,黄乡长打响了他的手机。“噢,黄乡长,我就不过来了,我已经坐上桌了,啥?专为我接风洗尘,啥?祝贺我升官,这是说哪里话,好,好吧,我和女儿一块来,来东方大酒店,水仙厅,水晶宫,还真是个好地方,你等着,问题不太大,见面再说。”
阿狗拉着女儿走时,女儿说:“换件象样的衣裳。”
水晶宫是乡政府吃饭定点饭店,情调好,每桌一个穿旗袍的小姐帮着沏茶和倒酒。
“不行,那个钱局长,不就是人事局副局长吗,我黄副乡长也是一样的级别,国家明文规定的副科级,我认得他,他老婆给他找小老婆,这是国家不允许的,这不成了国民党的官了吗?我替儿子要媳妇这是天经地义,告诉钱局长小老婆,她出一万块,我出二万块,钱么,那里来那里去,我挣钱为来为去不就是为儿子吗,儿子不在了我要钱干啥,把小洋楼卖了给儿子也可以么,我以后每月几千几的退休金,活的日子好过的很。
阿狗不说话,他看看女儿,女儿脸上飞扬着光彩,阿狗又认真看了一下女儿。女儿其实是很漂亮的,四十几岁的人了穿着一件薄型洋绒衫,兰色的衬出女儿的白衬衫,脸很白净。比起黄乡长老婆还很年轻,要漂亮几倍。
“那就这样定了吧,黄乡长家里也是一言九鼎,娘这般摸样,女儿也绝对漂亮。”黄乡长老婆说着从旁坐椅上拿过坤包,里面是厚厚的百元大钞。“钱当场付请,人么,定在孩子出殡那日吧。“
“既然是你家媳妇,我也收了钱,都照着你们的意思办。“
“张二狗,不,张老板,多亏你帮忙,促成了这美满阴缘,来,吃菜,来喝酒。我也不能不表示一点意思,乡政府领导说我年岁大了,刚调整了分工,我分管文教和民政一块了,以后啊,我们是亲戚了,我打算挂靠在乡民政科,成立一家红白喜事协会,推举你当协会会长,敬老院的一帮老人们每年都死好几个。所有丧事一切事务都有你承办了。”
“爹,还真的在七十岁上升官,是件大好事。”女儿看着阿狗兴高采烈,爹以后也是乡官了,我敬爹一杯。“
“以后,张二狗同志就统一扎口全乡红白喜事了。”黄副乡长站起来敬阿狗的酒,眼睛瞥了一眼阿狗的女儿。
“玲娟是我的媳妇,玲娟娘在哪里工作啊。”
“我在宏图织布厂做纱,没有文化,只能这样了。”
“你过几天,把丧事办完了,就到敬老院去搞后勤,我和民政科长说一下。”
“感谢亲家公,这是不是电视里常说的领导现场办公?好事一旦有了一下子就全办?”看着阿狗,女儿笑出声,随后黄乡长和老婆跟着笑,身后站着的漂亮女服务员跟着笑。
笑声在水晶宫餐厅回响。
黄乡长说:“我给大家助助兴。”他手拿话筒,服务小姐便去开音响放碟片。服务小姐低下头时,撅起的臀圆硕,大腿两边的旗袍杈口很深,黄乡长看见了她的肉色长丝袜,咽了一下吐沫,他喝了许多的啤酒,唱的是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还》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喊服务小姐一起唱。
服务小姐看了一下黄乡长老婆和阿狗他们便说:“黄乡长,下次来再陪你唱,公子哀悼期间要有许多事情要办。”
黄乡长的脸马上阴沉下来。“走,走,走!“
服务小姐从吧台上拿过单子,“黄乡长,买单。”
“老子这几天心情不好,一起放着吧。”黄乡长出门上汽车时,和阿狗握了握手。
黄乡长的脸红通通,双耳长的象猪耳,他有两大爱好,一泡浴室,二是迪斯科,他象孩子似的有时脾气还不小,五十出头的男人处于老年更年期,小青年称是第二青春性趣期。五十出头的男人还真的会做出奇的事情,娶小老婆轧姘头,闹离婚,贪污受贿或者赌博成性,或者借权趁势报复别人,黄乡长不可能把这些东西都沾了,但不可能没有其中的一种。
阿狗马上让四毛到村上找几个老头老太婆买毛竹扎花圈,买白布黑布和青布,还同时进了五百响鞭炮。阿狗把名利都沾了,他应该高兴。
黄乡长儿子的葬礼个婚事一起办,自然成了小镇最大的事情,大概准备了四十桌宴席,一百多个花圈排在家门口几十米长。
他们请了一支“原始“的唢呐铜鼓对,和一支洋乐队,中西结合的热闹场面许多人没有见过。唢呐铜鼓队和西洋电子乐队有三十人左右,每人每天100元吃的是和客人一样的饭菜,另外,黄乡长老婆好似个戏迷,爱好锡剧,在镇边学校里包了二场地方戏滩簧。
经过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精心组织严密安排合理调度的出殡队伍,很象国家元首来小镇访问,二十两摩托车开道,一律的黑色踏板车,跟着是数辆小汽车,中间一辆面包车装着音响车顶播放着哀乐,缓慢的行进队伍中,八人抬花轿前后两抬,花轿后面有三十六人抬着九桌供品,又有十六人抬着黑漆塑料布棺木。棺木后面是一百多人的送葬队伍。场面极为壮观。
耗费几万块钱出殡是处处小事,黄副乡长当乡领导也有十几年,老老少少的朋友相处过的同事,小镇上七大姑八大姨每户送上几百块钱,收了十万八万算得了啥。浩荡的送葬队伍使本来已经拥挤的镇区街道显得更加拥挤。
车辆堵塞,镇上出动三十名联防队员维持秩序还是一片混乱,争着探头探脑的小镇男女惊讶地数着花圈,清数着人数。方糕馒头把小镇十几家小吃店买尽了。唢呐铜鼓队吹奏的是四季歌,里面夹杂二胡《二泉映月》。西洋乐队是电子吉他,有男青年高唱《我的未来不是梦》《外面的世界真精彩》。悠扬的歌声引来乐队后面热烈的掌声。亲戚好友有的抵不住歌声和舞步的诱惑,禁不住哼起曲子。土味实足的歌手把丧事当喜事,把喜事当丧事,一会儿动情地流泪又一会儿放声歌唱,他们当然不顾及啥东西,只管混得一个红包,看着照相馆请来的摄相师和摄影师,阿狗尴尬地向路两旁点头笑着,阿狗的女儿兴高采烈,看着送葬的队伍,已经完全没有了悲哀和凄凉。她正考虑着那二万块钱是存进银行,还是给丈夫购买电锯电刨招几个外地民工,组成一个房子装潢队进驻城里,也弄个老板当当。玲娟要是活着真的结婚也不过如此场面,她感到做娘的对得起女儿玲娟了。
阿狗对女儿说,穷人家出殡以脸皮为重,肚皮为轻,勒紧裤腰带也要扎面子。往往是厚葬死人空了家当,黄副乡长可是有权有势,俗话说,人话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听着阿狗的话,女儿明白了自己一辈子都奋斗不到的今天这个地步,她拿过爹的手机,“原先不打算大热闹,为黄乡长节省几个钞票,场子铺排得这么大,干脆让我们家所有的亲戚,堂兄堂妹,伯父婶婶全来了算。“
黄副乡长儿子的葬礼真的办出了特色,办出了威风。大部分都是五百元,少数是三百二百元。“收受了这么多礼金怎么办,四十桌酒席每桌1000元才四万块。这钱哪里来哪里去,我看搞点啥新名堂。”黄乡长拿办公室主任的帐本说。
“摸奖!”政府办公室主任脱口而出。
“怎么摸?”
“汤圆里包馅。”办公室主任还真不容易,政府里乡长家的事都要他操心。
“这主意绝妙,妙绝,买些金戒指,银质纪念币,汤圆可大可小么。”黄副乡长说,还可以叫打字室印些购货券。“黄像章把民政系统兑摸体育奖券、福利奖券的好方法用到家里来了。
许多的单位派人送来了礼金,并没派人来家里喝酒,黄乡长把酒宴安排在大酒店和家里,家里一摊子是亲朋好友,酒店里是黄乡长同事和一些往来单位。家中的三十桌酒席只坐了一半多,还有十几桌空着位置,酒可以存放,菜可不能放着不吃,于是黄乡长想出了一个锦囊妙计。
在小镇最热闹的茶馆店门口,贴着一张如下告示,当然是乡政府的手笔。让人看了为之动情:父老乡亲,黄副乡长痛失独儿,已无精力处理丧事,凡愿参加帮忙料理丧事者,可参加二天宴席,并相赠纪念品以表谢意。告示前人头涌动,告示为长时间没有吃宴席酒会的父老乡亲提供了最好的机遇。下岗的乡镇企业职工有多少,没有技术把稻麦种植在责任田后无所事事的农民兄妹又有多少。黄副乡长这一宽松的政策带来的轰动效应应将是任何广告手段无法比拟的,他为父老乡亲提供的是吃的机会,何乐不为呢。来小镇住旅馆的几个外地客人也闻风而至。加入到乡亲们的队伍。前来黄乡长家悼念和表示哀思的竟有二百人,又增加了十桌圆台。黄副乡长还真不食言,凡在正日赶到送葬,进门佩带黑纱的乡亲每人拿到一包红塔山香烟,坐在桌上另有本地产华西香烟三五香烟和云烟大家七嘴八舌享用着。纷纷议论开了。“这种好事,除了大跃进时代哪里有过?“他们体味着黄乡长带给自己的福祉。当然无须他们捏鼻子哭泣流泪。
**跌起的欢笑声是一道接一道的美味菜肴,山珍海鲜,甲鱼和钱塘江来的鲥鱼,啤酒饮料红葡萄酒各自所取,最后一桌菜,叫作压轴菜。让他们的心全被压住感到难忘起到念人回味的作用,当然也是重头戏。大家的心还在嘀咕猜测。最后一盘是水晶糯米汤圆和水饺,主家一定是有什么用意的,睁得圆溜溜眼睛的乡亲们来的都是客,那顾得上去揣摩啥东西。大家共有的心愿等着开宝。人人都渴望有戏剧性的效果,十桌菜里才有一只汤圆一只水饺里包进金戒指和金饰像章。价值二三千块。
但是,这是一场不需要费力不需要动脑的掘金“运动”
纷纷伸下竹筷,也有用手抓着,水饺和汤圆太狡猾让人垂延欲滴又溜之不吉、,有人狂喊有人站起,有人把盘子端到自己门前,象一口吞吃了。汤圆水饺柔软有水,要不燃会象小孩过春节走亲戚般把这些东西灌进了长大的衣袋。沉重悲痛的场面竟被搅得一塌糊涂,乡政府办公室主任正在场边的香樟树下坐在方凳上敞怀大笑。随即一场啼笑皆非的戏又收场了。
灵台旁的小喇叭唱起了流行歌曲,不再有殡葬后的挽歌。庄严悲伤的丧礼气氛早已荡然无存。
阿狗看着桌边兴奋极致的女儿,也许是同桌阿狗的年龄最大,又是小镇赫赫有名的老板级人物,同桌坐着三四个小镇乡亲有些受拘束,不敢在阿狗面前太多的放肆。阿狗和女儿始终没有在最后一道菜中动筷。
顺着女儿双眼凝视的方向,阿狗看见了外甥女纯真可爱的脸,“玲娟是个好姑娘,命如此。”女儿的话阿狗听着。阿狗说:“不知道玲娟这孩子有啥想法。”
“人都死了,还说她有啥想法,她就想考取自己不用交费的那种大学,她知道家里苦,谁知道她这么的有个性。”
阿狗把盆里最后一只水饺挟给女儿,女儿咬出了水饺馅里一块铜板大的金像片。阿狗把金质像章给了女儿:“你没有好运气,玲娟虽然死了,你下半辈子也会幸福,我们都有两只手。”
阿狗在回家路上对儿子说:“没想到黄乡长搞的如此张扬。”
“可以说是小镇前所未有的壮举。”四毛讽刺说。
“大姐应该满足了,她不会想到死了个女儿还卖了钱攀上了高亲。”三毛常常是一针见血,他的话立即遭到了二毛的反对。“少说胡话,幸灾乐祸,大姐心里好受吗无缘无故死了一个大学生女儿,你是吃屎长大的?”
“好了,孩儿们,你记住要靠自己活着才有意义,我年纪也大了,以后我不会有东西给你们,我就看着你们兄弟几个,哪个有出息我就支持。不会平均分配财产,我不给你们留一点情面,四个儿子一个也不管我更好,我只要预约死亡,提前一天向殡葬处打一个电话,回到家便可以喝药水,脚伸直就去,不惊动大家。
阿狗走了,黄副乡长小洋楼和老家的屋场头有二十多个道士连夜作法事,既唱又念通宵达旦。
过五.七是在阿狗女儿家办的,所有纸洋楼、小车、冰箱电脑手机一古脑全被在水泥场焚烧。
过五.七后的第二天清早,阿狗叫来一顶花轿,把乡长和外甥女的骨灰盒放进花轿里,依然是唢呐铜鼓乐队和西洋乐队,费用是黄乡长婆娘送过来的。也摆了满满二十桌。
阿狗左右晃荡着头颅说:“老天做事不公平,官人钱财无处去,出殡花钱多无数,足够穷人吃一辈。
阿狗会长长、阿狗会长短的被村上和小镇茶馆店里的人叫着。
阿狗当官了,又是市里政协委员,在乡下确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外甥女如今又结了一门阴亲,热情招呼阿狗的人就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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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芬芳的让人心醉』
第十章儿子三~~赌场被派出所~~,已经关了~的消息是派出所打~给阿狗,阿狗才知道的。“啥,狗杂种~没回家,在派出所,好好给我整治一~。”“张老板,你儿子开始不愿讲出姓名,查夜的联防队员可能已经教训了一~,打了几巴掌,请你~放在心~,向你打个招呼,一早民警~行了盘问,你儿子才说出~张三~是你公司里的打工伙计,还是你的儿子,请你多包涵,有不妥之~见面后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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