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念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后就回到工区上班了。尽管他对目前这份工作深恶痛绝，但是他还是要硬着头皮干下去。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有一份固定的工作还是不容易的。陈思念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将会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份工作自己能坚持干多久。如果就这样干一辈子养路工，他会疯掉的。陈思念对前途已经不再幻想，因为他知道前几年毕业的中专生一样在其他工区干着养路工。残酷的现实使曾经豪情万丈的陈思念一下子万念俱灰。

　　一天下班回来，陈思念感到特别累，他突然想喝点酒解解乏。在伙食团吃完简单的晚饭后，陈思念来到河对岸的小商店买了一瓶高粱酒、一袋花生米、一袋豆腐干、一袋海带丝。回到宿舍里，陈思念把袋装食品统统打开放在桌子上，开了酒一个人慢慢品起来。陈思念一边品着酒，一边想：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种鬼地方干这种脏、累、差的工作；自己曾经想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没有想到命运却和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陈思念一边品着酒，一边吃着花生米，他的思想不停地纵横驰骋着。不知不觉已经有点蒙蒙的感觉，他想命运的力量竟是这样的强大，自己太渺小了；自己虽然貌若潘安，才比子健，可是面临的还是命运无情地埋没；认命吧。喝了四五两酒，陈思念已经是半醒半醉了，他自言自语地说：“蒙蒙的感觉真好啊，什么都不用想了，上床睡觉了，——嗯，舒服啊。”

　　这一夜陈思念睡了一个特别香甜的觉，他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第二天清晨，陈思念按时来到工区参加点名上班。考勤员点名、工长分工、到库房拿工具、然后跟着带班人员到线路上作业，这就是一个养路工每天的日程。线路维修保养作业基本内容不过就是“起道、拨道、捣鼓、改道”，这一切陈思念已经很熟悉了。做这些工作不需要太多技术，只要听从带班人员指挥，手上有一把好力气就可以了。每天都是机械的重复，只是作业内容、作业地点不同而已。逐渐地，陈思念就像机器一样每天这样机械地旋转着。

　　一天下了班后，陈思念正一个人在宿舍里品酒，工友钱勇来找他打麻将。喝得蒙蒙的陈思念说：“三缺一？好，算我一个。”坐在麻将桌上，所有的烦恼一扫而去。逐渐地陈思念迷上了打麻将。打麻将和喝酒一样都可以**人，但是，那只是短暂的**。喝酒或者赌博成了陈思念的班后必修课。其实，他不想这样，但是他没有办法不用喝酒或者赌博来暂时**自己。

　　时间就像流水一样永远不会停息。转眼一年多过去了。陈思念见习期已满，被定职为养路工。自己的身份确定了，这是陈思念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所以，他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但是，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却让陈思念高兴了好几天。

　　一天早晨工长分工时，告诉陈思念到领工区住勤。所谓“住勤”就是原工资关系不变，身份不变，只是到新单位帮忙而已。临走时，工长叮咛道：“王领工这个人爱才，你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展示自己的才华。”“谢谢李工长，我会努力的。”

　　陈思念乘坐慢车到达领工区所在地M站。陈思念找到王领工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口王领工正好抬头看见他。“哎呀，是小陈啊。快进来快进来。”王领工热情地招呼陈思念道。“王领工，李工长安排我过来找你。”陈思念边说边走进王领工办公室。“快坐下，来，喝水。”王领工招呼陈思念坐下并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水递过来。“谢谢王领工。”“是这样，你帮领工区写一份QC全面质量管理材料。我这里有几份资料，你今天拿回去看看。你是中专生肯定没问题。一个礼拜时间够吗？”“够了。不过，我是第一次写这种材料，我害怕写不好。”陈思念谦虚道。“没问题，我相信你的能力。那好，就这样。任务交给你了。你今天回去，这一个礼拜的任务就是写材料，你不用参加工区点名，我已经给李工长打过电话了。时间你自己安排吧。”“那好，我会尽最大努力把它写好的。”陈思念拿着王领工交给他的资料回到了工区。

　　写一个QC全面质量管理的假材料对于陈思念来说不是一件难事。令陈思念高兴的是领导终于给了自己一次展示才华的机会。陈思念决定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才华展现在王领工面前。陈思念首先阅读了那些资料，然后结合本领工区实际，确定题目为运用全面质量管理方法提高道岔、曲线维修质量。根据全面质量管理要求，陈思念以领工区的名义在纸上组织了一次全面质量管理活动。陈思念只用了两天就做完了这个材料。经过修改和润色后，陈思念第三天就来到领工区把材料交给了王领工。王领工仔细阅读后，高兴地对陈思念说：“嗯，写得不错。小伙子，你很能干啊。我说过给你一个礼拜时间，可是你只用了三天就写完了。剩下的几天你就休息吧。”“好吧。谢谢王领工。”

　　休假，这是陈思念在工区每天都期盼的事情。因为只有休假的时候他才能离开这令人压抑的环境，离开这沉重的工作，他的身心才能够得到短暂的放松，所以陈思念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休假的机会。既然王领工同意休假，那么咱就休吧，陈思念想。陈思念乘坐火车回到金州市。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熙熙攘攘的人流、鳞次栉比的高楼，陈思念想：城市里丰富多彩的生活就是好啊，可是梁园虽好不是自己家园。在工区时，陈思念盼望休假；可是真的休假回来了，他又害怕休假。——休假的时候陈思念没有地方可去。金州市虽然繁华富庶，但是没有他的立锥之地。家，他是不愿意回去的：他和脾气暴躁的父亲关系一直不是很融洽，继母对自己总是不闻不问，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已经到天国去了，家里没有温暖。走在大街上的陈思念突然感觉到自己很孤独，他感觉自己就像一艘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他想要是有个女朋友就好了。如果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女朋友，那么陈思念那颗漂泊的心就会靠岸了。陈思念决定开始寻找自己的“另一半”。这一决定居然让陈思念耗费了十几年时间和精力，——十几年后，他依然没有找到他的“另一半”。这些故事在以后的章节里将会讲到。陈思念决定先去学校看看哥哥，然后就回家去。——自己总不能在街上转一天啊。

　　等到下午下课后，陈思念来到哥哥学校里。老远，陈思念就看见哥哥和郭若琳坐在宿舍门前说话。“哥，郭老师，你们下课了啊？”走近后陈思念向哥哥和郭若琳打招呼。“思念，你回来了。我们都刚下课。进屋坐吧。”哥哥见到思念高兴地说。“不用了，我没啥事就是顺便过来看看你们。我一会儿还要回家去。”“思念，你还没吃饭吧？这样，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饭你再回去。”郭若琳说道。“好吧。思念，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吃完饭你回家也可以，在我这里玩也可以，随你。”陈思裕说。见哥哥和郭若琳都邀请自己一起去吃饭，陈思念就说：“好吧。吃完饭我回家看望爸爸和蔡姨去。”

　　三个人来到一家快餐店。郭若琳挑了一个雅间，三人坐下后，陈思裕很快点了菜。“思念，最近工作怎么样？还行吧？”陈思裕关切地问。“就那样，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陈思念沮丧地说。服务生把饭菜送上来了。“思念，吃饭吧。别想那么多。我和你哥都会帮助你的。”郭若琳说。“谢谢你，若琳姐。”“思念，我和你若琳姐都会帮助你的。所以你现在一定要挺住，要好好干，千万不要灰心。”陈思裕接着说。“好的。我会好好干的。哥，我真的好羡慕你。——工作在城市里，又找到若琳姐这样聪明漂亮的女朋友。”“思念，不要担心，你长得这样帅，你也一定会找到一位好姑娘做女朋友的。”郭若琳说。陈思念知道哥哥和郭若琳是真心想帮助自己，但是铁路是中央企业，是不受地方领导的。地方领导是制约不了铁路的，所以他也没有把这当回事。

　　时光荏苒。一晃陈思念工作都快三年了，可是他依然还是一名养路工，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孤独、寂寞、苦闷时刻包围着陈思念，他渴望得到领导的赏识，渴望工作性质和环境得到改变；但是没有。他渴望爱情，希望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可是陈思念苦苦寻觅的那个她却迟迟不肯出现。陈思念终于不能承受养路工这份肮脏、繁重、被人看不起的工作给他身心带来的压力。他决定出去闯闯。一九九四年五月他向工区请了长事假，拿上积攒下来的两千多块钱南下深圳。

　　来到深圳这个丰满、浮华的城市，陈思念深深地爱上了这里。他想如果能够在这里工作、生活该是多么好事情啊。他告诫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既然出来了就要混出个模样来，不然就不回去。他开始四处寻找工作。由于他的学历太低，所以想找理想一点的工作还是很困难的。十多天过去了，陈思念还没有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而他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生存成了目前最为严峻的问题了，陈思念想。最后，陈思念不得不把找工作的标准降低到服务生、保安员之类简单的工作了。

　　陈思念来到一家大酒店应聘保安。负责招聘的经理看了陈思念的简历后，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对陈思念说：“练一趟拳看看。”陈思念当即说声：“献丑。”陈思念退回两步，就在招聘大堂打了一套鹰爪拳。看到陈思念虎虎生风的拳脚，那个经理脸上**了微笑。“小伙子，你被聘用了。明天就来上班。酒店提供食宿，月薪八百元。”“谢谢。”

　　原来陈思念的爷爷好拳脚，小时候爷爷经常教他和思裕哥俩练拳。思念也是自幼爱好武术，一直坚持不懈地锻炼。所以他在自己的简历中注明略懂武术。

　　第二天陈思念来到酒店保安部。保安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几个新聘用来的小伙子，保安部长见人到齐了，就开始对他们进行岗前培训。培训的内容大概就是酒店的有关规章制度，保安员的职责等。培训过后陈思念被分配到酒店顶层的酒吧担任保卫工作。陈思念穿好保安制服只身来到酒店的第二十五层。酒吧经理是一个年轻、妩媚的女孩子。她接到保安部的电话后，已经在电梯口等陈思念了。陈思念刚走出电梯，她就迎上来微笑着说：“你是陈思念吧？我是酒吧经理蒋佳瑜。欢迎你来酒吧工作。”陈思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当时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是，是的。我，我是陈思念。”“跟我来吧。”蒋佳瑜说着转身前面走了。陈思念就跟着她来到酒吧。酒吧呈椭圆形分布，周围放置圆桌和座椅，中间是一个大舞场和一个小舞台。“你先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酒吧呢主要是晚上营业，晚上人特别多；白天也有人来，但是不太多。”蒋佳瑜边走边给陈思念介绍酒吧的情况。陈思念一边听着蒋佳瑜介绍，一边暗想：能和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在一起工作很不错啊；她要是我女朋友该多好啊。

　　保安工作虽然时间长了些，但是不是很累。陈思念想：当养路工每天出力流汗浑身脏污，只能挣到四百多块钱，而当保安这么轻松，而且还能够挣到八百块钱。自己出来对了。

　　在深圳安顿下来，陈思念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了自己出来打工的情况。陈思裕在电话里责怪思念没有和自己商量就私自去了深圳，并劝思念立即回来上班。思裕告诉思念自己正在想办法给他换工作。陈思念虽然很感激哥哥，但是他暂时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因为他知道换工作谈何容易啊。

　　做保安只是陈思念的暂时安身之计。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不愿意一辈子平庸下去，他想干出一番事业来。

　　陈思念自从见了蒋佳瑜之后，就被她的美貌所倾倒，一发而不可收地爱上了她。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但是，这是“暗恋”。因为陈思念不知道蒋佳瑜是否会爱他。陈思念为了更多地了解蒋佳瑜，就主动接近她。他第一个想弄清楚的问题就是蒋佳瑜有没有男朋友或者爱人。一天晚上执勤的时候，陈思念转到吧台，对蒋佳瑜说：“蒋经理，你真的好能干，这么年轻就当上了经理。我很羡慕你。”“这没有什么啊。我和你一样都是给老板打工。你以后说不定比我干得还要好。”“我会努力的。”陈思念本来想问蒋佳瑜多大了，可是想到问女孩子年龄是不礼貌的，就和她闲聊了几句便走开了。陈思念边走边想：怎样才能知道她对自己是否有好感呢？蒋佳瑜有没有男朋友呢？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追求蒋佳瑜呢？自己上无片瓦下无立锥，难道凭自己的“小白脸”吗？想到这里，陈思念突然像**气的皮球一样：一点勇“气”也没有了。陈思念惝惶地默默走在酒吧里。他突然非常恨命运捉弄人：为什么给了自己出众的外表，却又要处处让自己低人一等呢？

　　陈思念对蒋佳瑜不再有非分之想，但是他希望蒋佳瑜会喜欢他而主动来追他，尽管他知道这也许是“天方夜谭”。

　　一九九四年八月，金州市政府面向全市公开招聘公务员。郭若琳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怂恿陈思裕去试试。她对思裕说：“教师这个工作是不错，但是到政府部门工作能够得到更大的发展。你去试试吧。”“好吧。我去考考。”“我会给你祝福的。你好好准备一下，争取能够应聘。”经过和郭若琳认真商议后，陈思裕决定报考市政府办公室秘书一职。为了能够让陈思裕顺利被聘用到政府部门工作，郭若琳决定向父亲摊牌：自己恋爱了，男朋友是陈思裕。晚上郭楠下班回到家里。“爸爸，您回来了。快吃饭吧，今天可是我亲手做的菜啊。”郭若琳亲昵地拉着父亲来到餐桌旁。“爸爸还没有洗手呢。”“那你快去洗手吧。”知道郭若琳阴谋的母亲只是在一旁微笑不语。“妈妈，快来吃饭啊。”郭楠洗完手来到餐桌旁坐下。“今天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宝贝女儿居然也下厨帮妈妈做饭了。”“爸爸，快尝尝看味道好不好？”郭楠拿起筷子夹菜尝了一口，说：“嗯，味道不错。若琳啊，你很能干。”“老爸，女儿表现不错吧？”“不错不错。有你这样能干的宝贝女儿可是爸爸最大的幸福噢。”“老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宝贝女儿恋爱了。”“那很好啊。哪天把你男朋友带来爸爸看看。爸爸可会相面噢。”“好吧。老爸，只是——”“只是什么？说啊。”“老爸，你不会嫌弃他的家庭出身吧？”“家庭出身？我当然会在意的。我是市委副书记，我的女婿怎么也得是个人物啊。”听了父亲这句话，郭若琳顿时神色黯然。“怎么了宝贝儿？难道他是特务家庭出身吗？”“特务家庭倒不是，只是家是农村的。”郭若琳忐忑不安地说。“哈哈哈哈，爸爸是逗你玩的。是那个陈思裕吧？爸爸见过的。小伙子很不错，我喜欢。”郭楠看着满脸失意的宝贝女儿突然哈哈大笑。郭若琳突然转嗔为喜，拿起她的一对粉拳对着父亲的后背一阵“猛打”。“老爸，你真坏！把我都紧张坏了，你还在逗人家。”“若琳啊，其实爸爸早就知道你在恋爱。我的司机老王师傅的儿子就在陈思裕带的班级，他经常去接送孩子，所以就知道你们两个恋爱的事情。有一次你们俩在育英路上走，我的小车正好经过那里就看见你俩。爸爸是开明的人，恋爱是年轻人的自由，所以我从不干涉你。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力，你看中的人爸爸就同意。家庭出身不是问题，爸爸不也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吗？”“哎呀，快吃饭了。菜都快凉了。”见父女俩唠叨个没完，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好好好，吃饭。女儿的手艺可真是不错啊。”郭楠一边吃菜一边说。

　　第二天，郭若琳故作镇静地对陈思裕说：“思裕，我们俩也交往这么长时间了，该去看看我的父母亲了吧？”陈思裕沉默了一会儿，说：“若琳，我真的很爱你。我很害怕失去你。请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我知道早就应该去看你的父母亲了，可是，我担心你的父母亲不会同意你和我交往。这样的话——我会很难受的。”“傻瓜，我不是给你说过，这是我们俩的事，我们自己作主嘛。现在不是旧社会父母要包办婚姻。”“若琳，道理虽然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是父母的意见还是要考虑的。”“思裕，那你的意思就是不见他们吗？可是不见也是不行的啊？”“我不是说不见。我的意思是等我在事业上小有成就的时候再去见父母亲，这样好点。”“那你要让我等到三十岁、四十岁吗？”“——若琳，要不这样，你先告诉你父母亲我的情况。如果他们同意就好，如果不同意，那就省的见面反倒尴尬。”“思裕，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能考虑，你得立即回答我，好吗？”“好吧，你问吧。”“假如我爸爸妈妈不同意我们俩的事，你会怎样？”“当然继续和你在一起噢。除非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爱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高官老爸。”“好了。考核通过。”“考核通过？什么意思？”“保密。”

　　陈思裕通过笔试、面试，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被聘用为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到市政府工作后，陈思裕再次给陈思念打电话希望他立即回来上班。他在电话里告诉陈思念自己现在工作关系很广泛，有时候也和铁路部门有联系，一旦时机成熟他就会帮助思念换工作的。陈思念知道所谓换工作就是换一个好一点的工种，但是他不愿意一辈子当一名默默无闻的铁路工人。来到深圳，看到大城市里繁华、富庶的生活，他再也不能够忍受呆在那闭塞的、贫穷的山沟当一名干重体力活、拿着微薄工资的工人。

　　陈思裕和郭若琳经过几年的恋爱，他们决定在一九九四年十月一日国庆节举办婚礼。陈思裕把自己的婚期打电话告诉了陈思念，并希望陈思念一定要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哥哥的婚礼自然是必须要参加的。陈思念尽管来深圳时间不长，他也不舍得离开深圳，但是他还是向酒店经理请了假。

　　陈思念恋恋不舍地踏上返程的火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到深圳。他知道哥哥是不愿意自己放弃铁路上那份固定的工作的，这次回来哥哥也许会坚决不让自己走的。或许哥哥能够帮助自己调整工作吧，因为他现在是市政府秘书，而且他的的泰山大人是堂堂市委副书记啊，陈思念想。

　　陈思裕和郭若琳的婚礼举行得隆重但不奢华。婚宴设在金州大酒店，市府办公室主任李呈铭为他们主持婚礼，市长金晟鑫担当他们的证婚人。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到齐后婚礼正式开始。李呈铭站在两位新人前面声音洪亮地对大家说：“请大家静一静。今天是陈思裕先生和郭若琳小姐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们有幸请来了各位亲朋好友、各位领导同志，谢谢你们的光临！下面有请金市长为两位新人证婚。”金市长走到两位新人面前，和他们一一握手，微笑着说：“祝贺你们。”然后金市长转身面向大家，说：“下面我向大家宣读结婚证，……结婚证真实有效。”金市长证婚完毕，李呈铭接着说：“我的主持风格就是简洁明快，从不拖沓，更不会落入俗套。下面请新郎讲述他们的恋爱经过。”陈思裕走到台前落落大方地说：“感谢各位领导、各位亲朋好友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和郭若琳以前是同事，我们俩共同在金州市第一中学任教。我们俩是自由恋爱。在工作中我们配合默契，在生活中我们志趣相投，久而久之我们彼此就产生了好感直至产生爱慕之情。我们的感情是纯真的。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陈思裕讲完之后退回和郭若琳站在一起。李呈铭立即走上台前说道：“下面请新郎把象征爱情忠贞不渝的戒指亲自给新娘戴上。”陈思裕拉起郭若琳的左手把准备好的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好！这就象征着陈思裕先生和郭若琳小姐会相携终生。”李呈铭转过身面向大家说道。“请新郎新娘双方父母大人上台。”李呈铭邀请郭楠夫妇和陈树桉夫妇走上台前。“请新郎新娘给父母亲三鞠躬，感谢父母亲的养育之恩。”陈思裕和郭若琳恭恭敬敬地给父母亲鞠了三个躬。郭楠对他们俩说：“希望你们俩以后相互信任、相互理解、相互尊重，相敬相爱走好一生。”“请父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爱护若琳的，我会用一生一世来爱她。”“我也会的，请父母亲放心，我很爱思裕，我会尽可能地照顾好思裕。”“好，请双方父母亲入席。下面，我宣布：陈思裕先生和郭若琳小姐的婚宴正式开始！请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婚宴在热闹喜庆的氛围中进行着。陈思裕和郭若琳分别向各位领导和亲朋好友敬酒。看着哥哥找到如此聪明漂亮的爱人，陈思念替哥哥高兴的同时心里生出一种羡慕之情。

　　陈思念没有猜错，他这次回来哥哥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走了。陈思裕对他说：“思念，你出去打工，也许暂时可以逃避呆在那闭塞、落后的山区，但是打工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时间长了，万一单位开除了你，那就完了。咱们是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有一个工作不容易。听哥哥的话，立即回单位上班。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好吧。我过几天就回去上班。”陈思念不想让哥哥失望，就答应哥哥“十一”长假过后回单位上班。

　　陈思念回到工区上班了。在深圳呆了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回到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山区，陈思念简直有点适应不了。哥哥陈思裕说过一定要帮助他换工作，这一线希望成了支撑陈思念在工区呆下去的精神支柱。每天下班以后，陈思念依然用酒精或者麻将来**他的神经。喝酒或者组织人打麻将成了陈思念每天下班前的期待；喝酒或者打麻将就是陈思念呆在工区唯一的乐趣。

　　一九九五年三月，Z段技术科需要一名技术人员住勤。技术科长孙俊逸和王领工私人关系不错，就给他打电话说：“王领工，我这里现在急需一名技术人员住勤，你看你领工区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啊？”王领工突然想到了陈思念，就说：“我这里有一名中专生，叫陈思念。小伙子挺不错，你看能行的话就让他去吧。”“那好吧，让他来试试。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到技术科报到。”“好吧。孙科长，你可要多培养这个小伙子噢。”“没问题，你老哥介绍来的人就是咱自己人。”

　　第二天早晨点完名后，工长开始分工。都分完了，可是却没有陈思念的工作。陈思念正准备询问工长时，李工长对陈思念说：“恭喜你，你不用在工区上班了。王领工让你今天到段技术科报到。”听到这个消息，陈思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问工长：“工长，你是说让我到技术科报到？”“是的。没错。”消息得到证实后，陈思念简直就像中了500百万大奖一样高兴。

　　陈思念乘坐火车当天下午赶到Z段机关所在地县城Z。等到下午机关上班，陈思念径直来到技术科孙科长办公室。陈思念举手轻轻敲了两下门。“请进。”孙科长说。陈思念就推门走进去，说：“孙科长，我是陈思念，王领工让我今天来报到。”“嗯，好。现在技术科工作量非常大，所以就临时决定从工区抽调一些专业人员来帮忙。你跟我来。”孙科长把陈思念带到技术科的大办公室，对大家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陈思念，从今天开始到我们技术科住勤，希望各位多关照。陈思念，这是李工，你以后主要是跟着李工，由他给你安排工作。”“你好。”李工站起来热情地和陈思念握手。介绍完毕孙科长就回他办公室了。

　　陈思念明白了自己并非正式调到技术科工作，而是住勤而已；他那颗因高兴而狂跳不已的心一下子恢复到正常跳动。

　　李工交给陈思念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就是描图。描图对陈思念来说就是“小儿科”。他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好的质量完成了任务。李工非常满意陈思念描的图。他高兴地对陈思念说：“你的图描得非常好，工程字也写得非常标准。我很喜欢。”“谢谢李工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以后我的不足之处还请李工多批评指教。”“不用客气，我们彼此学习吧。”有时候陈思念也陪着李工下现场检查工作，看到基层的干部对李工热情地接待，陈思念想：“在机关当干部就是好啊。”

　　机关的作息时间很规律，除过工作必须加班外，基本上都是双休日休息。陈思念来到机关工作的第一个双休日休息时，陈思念来到金州市陈思裕家里看望哥哥嫂嫂。他以为是哥哥托人帮忙他才能到机关住勤的，因为没有关系，就算是住勤也是不可能的。“哥，我现在在机关住勤了。谢谢你。”见到哥哥陈思念感激地说。“那好啊。可是我现在并没有做什么啊。机会是你自己争取来的。那你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争取在机关留下来。”思裕高兴地说。“哥，我很希望在机关当干部，换工作换来换去都是工人。在铁路上干部和工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两个阶层。凭我的才干当干部绝对没有问题。我们科那个李工也就是中专毕业。”“思念啊，我知道当干部肯定是好，可是我听说在铁路上由工人提干是很难的。这样吧，你先好好干着，第一步争取在机关留下来，当个机关工人也不错啊；第二我回头来联系一下如果有提干的机会，哥一定会帮你的。”陈思念知道哥哥虽然是市府秘书，可是和铁路部门没有太多业务往来，再说铁路是中央企业，地方是制约不了的。所以他知道“提干”无异于徒步登天。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当官”这一梦想。

　　在机关住勤，陈思念感觉到有种“站不起来蹲不下去”的感觉。一次，李工忙，就派陈思念一个人到某领工区调查一座设备的情况。虽然李工提前给领工区打了电话，可是陈思念去了之后还是感觉到了人家冷若冰霜的态度。车间领工员、班组工长都借口忙，没有陪同陈思念一起去调查，陈思念只好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到区间亲自去调查设备病害。这种情况和李工下来检查情况截然不同，李工下来检查，车间领工员、班组工班长那是前呼后拥地陪同，还生怕招呼不周；而自己呢，且不说混口饭吃，就是连正常的工作人家都不理，——自己去看吧。陈思念自己安慰自己道：人家李工是堂堂主管工程师，自己算什么呢？——一个住勤的打工仔而已。人家凭什么招呼自己呢？这，让陈思念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是一种势利的动物。

　　和陈思念一起在技术科住勤的还有两个小伙子。他们和陈思念一样都是中专毕业。他们是每天最早来到办公室的人，来了之后，打开水、扫地、抹桌子；他们也是每天下班后最后离开办公室的人，因为他们总有做不完的工作；同时他们也是机关里最没有地位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给他们安排工作。虽然这样，他们还是争先恐后愿意在机关里待着；因为他们不能够承受在工区的那种重体力劳动。

　　一九九六年五月，Z段段长发现机关各科室住勤人员过多，严重影响一线生产劳动力，就召开段长办公会议，起草了一份通知。通知要求各科室立即清退住勤人员，除非工作需要确需住勤人员的，由科长写出书面申请报段长批准。

　　通知下发的第二天，孙科长对陈思念说：“小陈啊，通知你也见了，这是段长的意思。你在技术科干得也很不错，可是，我们科住勤人员太多，这次只有委屈你了。你明天先回去吧，以后有机会我在抽你上来。”“好吧。”陈思念沮丧地说。他想：为什么有三个住勤的，偏偏让我下去呢？孙科长可能猜到了陈思念的想法，就压低声音对他说：“人家，那都是有关系的。”陈思念这下明白了。下了班后，陈思念想给哥哥打电话，可是又想哥哥也未必能帮得了自己，何必给他添麻烦呢。他想：不行，咱又去深圳。这个破工作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在机关呆了一年多，陈思念和小车司机胡永胜关系最要好。他想明天就要走了，不行约小胡喝酒去，也算告个别吧。

　　陈思念和胡永胜来到一家小酒家。陈思念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泸州老窖。“胡哥，这一年多你对兄弟关照不少，我明天就要下工区去了，今天兄弟略备薄酒表示对老哥的感谢。”陈思念难过地对胡永胜说。“怎么，兄弟，你被清退了？”“是啊。”“唉，我一直以为你有强硬的背景呢，怎么搞的吗？”“胡哥，我哪有什么背景啊，我只是孙科长一个电话我就上来了，现在又是孙科长一句话我就下去了。”“你呀，怎么不早说呢？我就是看你不太会来事。你早说，老哥给你点拨点拨，何至今日啊。”“不过，还有最后一招。你也别太难过了。是这样，这是1000块钱，你先拿着。今天晚上你买点好烟好酒到孙科长家里去一趟。去了什么也不要说，就说：我明天就要走了，感谢孙科长这一年多来对我的关照。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孙科长收下。”胡永胜说着从上衣兜里拿出1000块钱交给陈思念。“胡哥，你对兄弟真是太好了。可是，这样有用吗？”陈思念一边接过钱一边说。“你听老哥的，准没有错。”“好吧。我先谢过胡哥。来喝酒。”

　　当天晚上陈思念按照胡永胜教给他的办法，买了名烟名酒悄悄来到孙科长家里。孙科长见是陈思念来了，就让他进来坐。“孙科长，我明天就要下去了。这一年多来您对我不少关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陈思念“感激”地对孙科长说。“哎呀，小陈啊，你太客气了。关照还真谈不上，这次我真是很为难，因为是段长的意思。要不这样，你先暂时不要下去，先待到办公室里，牛段长不问就算了，他要问起来，我来想办法。”“那就太感谢孙科长了。那给您添麻烦了。”“其实啊，我也不想让你下去，可是清退的通知一发，我有点顶不住。好吧，你先待着，回头我来想办法。”“谢谢孙科长。那我先走了。回头再来看您。”“好吧，回头常来啊。”“好的。”

　　陈思念没有想到一点礼品的力量竟是这样强大。他从孙科长家里出来就来到胡永胜的宿舍。胡永胜见他回来了就问道：“去了吧？”“去了。”“怎样？事情办妥了吧？”“妥了。胡哥，你真是太神了。”“不是我神，而是我在机关呆得时间长了，什么事情都见得多了。要在机关混，要么你有过人的本领，地球离了你就转不了；要么你有后台。否则，别想在机关里混。”见陈思念沉默不语，胡永胜接着说：“兄弟，这次是保住了。你要长期在机关混下去，想提干，记住，以后多往孙科长家里跑跑；时机成熟的时候，还要往相关的领导家里跑跑。”“我明白了。”“兄弟，机关里面的学问多着呐，你还年轻，一定要**尾巴做人，在机关里面待着的人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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