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剑即出，带着一去不返之意，因为他只有这一剑。当一个人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时候，往往也代表着没有给别人留后路；当一个人抱着必死之意的时候，往往也是抱着让别人必死的念头。

看着如闪电般袭向自己的剑，燕无锋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闪躲，都躲不开这把可以任意弯曲的软剑。本来他还可以用后退来躲避这一剑，但是他后面却是台阶。就是因为这个预料之外的台阶，导致自己落脚不稳，再想运劲后退已经来不及了。此时他才发现黑衣人的可怕，好象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剑！如黑衣人预计的一样，毫无意外地刺入了燕无锋的左胸，只深入了堪堪能贯穿燕无锋的心脏的深度，黑衣人决不肯多浪费一分力气。黑衣人拔剑——出剑——归剑，一招三式，一气呵成，果然很快！

完成这一切，他心里不但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觉得有点失望。他已经厌倦了这种“毫无意外”，他倒是有点希望出点什么意外，他知道“出意外”对自己来说很可能就是死，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想死，他更知道他这种心理是很矛盾的，可他就是忍不住地希望出点什么意外。

就在他还没有失望完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好象少了点什么。

“你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燕无锋的吗？”萧伯并没有理会萧员外的感叹，突然问道。

“恩？什么地方？”萧员外**感兴趣的表情。

“就是那次‘血杀追魂帖’出现的地方。”萧伯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血杀追魂帖’？你是说路威镖局？”萧员外动容道，“你说你是在十年前遇见他的。又是在陆威镖局。十年前？路威镖局？”

“不错！我见到他的时候，整个路威镖局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而且也是命在旦夕。”

“你救了他？”

“是。”

“难怪！”萧员外恍然大悟，不过他却又皱起了眉头，“可是‘血蛇’也会失手？”

“当然不会，只是很不巧！”

“又不巧？”

“是！又不巧的是他的器官构造和别人不同。大部分人的心脏都长在左边的……”

“有些人的心脏却是长在右边的。”说到这里萧员外终于明白了，于是接口道，“而你能认出燕无锋就是你当年救的那个孩子，也是因为看到了他左胸那个伤口。这真的是很不巧啊！”

黑衣人盯着燕无锋左胸的伤口，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这伤口虽然也有血，但是并不是喷出来的，而是流出来的。以前他也刺穿过别人的心脏，那时对方伤口飙出来的血往往都是溅了他一身。对！血！就是血！就是少了血！少了喷人一身的血！——这个人还没有死。

黑衣人突然觉得背脊发寒。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如果刚才这个人出剑的话，自己或许就已经死了，但是为什么他没有出剑呢？难道就是为了那一句话？

他又觉得好笑，他想笑自己，他自以为已经了解了这一剑的所有变化，但是现在这种变化他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他还觉得可笑的是，当自己一直希望出现的这种“意外”真的出现的时候，他又是多么希望它永远不要再出现。

静！极静！沉默！极度沉默！

“为什么？”黑衣人率先打破沉默，“为什么你不杀我？”

“本来是要杀的。”燕无锋已经封住了伤口附近的穴道，血已经止住了。

“现在呢？”

“现在不杀了。”

“为什么？”

“只因你不是那个人。”燕无锋眼里**淡淡的失望。

黑衣人怔住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出剑了。你一出剑我就知道了。”

“你见过那个人出剑？”

“是的。”

“他的剑比我更快？”黑衣人疑惑地问道。

燕无锋没有回答。

黑衣人也沉默，半响后又道：

“可是刚才，我是真的想杀你的。”

“但是我并没有死。”

黑衣人无语，接着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黑衣人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看着黑衣人的眼睛，燕无锋惊讶道。

“不错！”黑衣人对他抱拳道，“多谢！”

燕无锋微笑不语。

“你不担心吗？”萧员外放下茶杯问道。

“担心什么？”萧伯反问道。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话，他们这一战，燕无锋很可能会以一剑换一剑来击杀对方，也就是说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受伤了。我们是不是应该……”

“不！”

“不？”

“对！因为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等一个人。”

“你是说还有人来？”萧员外一惊道。

“是的。”

“不错！‘血蛇’是不会这么容易失手的。”萧员外道，“那么人来了没有？”

“已经来了。”

“哦？已经来了？在哪里？”萧员外抬头四处看着问道。

“就在这里。”萧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说到这里，萧员外也沉默了。

“多谢。”黑衣人突然说道。他和燕无锋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你为什么又谢我？”燕无锋奇怪道。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

“是。”燕无锋承认。

“但是你没问。”

燕无锋沉默。

“你不担心吗？”黑衣人又问道。

“担心什么？”

“你知道的。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情，而他让我来也并不是真的让我来杀人的。他要杀人绝不会让别人来替他动手的。”

“我担心也没有用。”说着燕无锋叹了口气又道，“有些人的有些事情，别人是插不进手的。”

“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

“我知道的并不多，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越痛苦。”

“但是有些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不单会被人当成傻子，还可能连命都没了。痛苦地活着总好过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被人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那样的人生才是最悲剧的。”

燕无锋笑了笑，也不答话，好象心思已经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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