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一年一月,父亲带着我从美国回到故乡哈尔滨。听他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参与治疗那些被鼠疫感染的病患。那时候我们定居在哈尔滨市郊的一个地下室里,当地的居民每天都给我们送来粮食和水,当然还有感染鼠疫的病人。我曾问过父亲,为什么我们要躲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他告诉我的答案是:鼠疫是一种易与传播的疫病,治疗时需要和其他人隔离,否则就会传染给正常人。
在地下室的每一天,我都要和父亲一样穿防护服、第筒胶鞋,戴棉花沙布口罩、薄胶手套及防护眼镜。虽然那时正值严冬,天气寒冷,但长期处在这种环境下的我还是觉得闷热难耐。我从小就没吃过苦,这种生活对于我来说就是地狱。我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怀念那些美国的日子,但每当我看到忙碌的父亲时,这种怀念就变成了一种犯罪。
两种思想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地挣扎,搞得我不知所措。最后,我下定决心要当父亲的助手,因为我知道:只要这场疫病没有结束,我们就不能离开这里。
一九四一年二月三号,我第一次作为助手和父亲一起站在手术台前。看到病**的鼠疫患者的模样,我感到一阵晕眩。“怎么了?”父亲问我。“我的头好晕,我想吐。”“你那是被吓的,每个人第一次都是这样。你到旁边去休息一会,有事我再叫你。”父亲说着放下手中的剪刀,把我扶到药品柜旁的石凳上坐下,然后自己走了回去。
“爸爸,你不休息一下吗?”
“那病人怎么办呢?”之后父亲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忙着。
坐在这个离手术台还不到三米的地方,我只看见了父亲的背影和患者吊在病床边的一只手臂。那只手臂渗血,上面有很多瘀斑,而且皮肤开始变成紫黑色。我扭过头,对着柜门的玻璃不停地干呕着。“是败血症,抢救无效。”这是父亲的声音。等我回过头的时候,父亲的两个副手正要把死者的尸体抬出去。
“爸爸,那位病人真的没救了吗?”
“没救了。”父亲遗憾的摇了头,又对我说:“我们把这里清理干净吧,不然我们也会染上这种病。”
我听了父亲的话,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消毒液,用它把这件屋子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遍。当我把药品整理好,准备它们放进柜子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我走过去把门打开,进来的是父亲的那两名副手,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被抬着的一老一少。老人已上六旬,他的**都被烧伤,样子十分虚弱;那位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六岁,他的脖子上长满里大大小小疮,最大的一个疮孢里好像还有活物。
“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冲过去帮忙。
“在马棚下发现的,那里有很多尸体,我们找了个遍,就发现这两个还有气。”
“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那些狗儿养的干的。”
“别说了,赶紧把他们抬到病**,要抢救。”父亲这时**防护服,但他不顾副手的劝告,坚持要马上抢救被烧伤的那个老人。在他们的手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地下室的大门被撞开。这一次,进来的是四个举着刺刀的日本兵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一群人包围了我们,那个医生用日语对其中一个士兵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名士兵就下令抓人。
被抓后,我和父亲被分开关在一个破旧的监狱里。和我关在一起的都是些二三十岁的青壮年,他们面色卡白,每隔两分钟就呕吐一次,有的甚至大小便失禁。被关在这里,我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几天后,一个戴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他仔细的观察他见到的每一个虚弱的“囚徒”,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他的嘴角挂满了笑容,一边点头,一边挪着细小的步子向前走,看来他对这幅《人间炼狱图》很满意。
不过当他看到我时,他的表情僵硬下来。从他那瞪大的双眼里,我看到了惊讶,而后是狂喜。很快,他命令监守的人打开牢门,然后让两个士兵把我从牢房里拽了出来。我想向周围的人求助,可他们只会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身子却不断地往墙壁那边缩着。我既害怕又绝望,整个人都处在半昏迷状态。之后,我的左手臂上传来了刀割的疼痛,这种疼痛还未退去,寒冷的感觉就向我袭来。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可是阳光已经不能给我带来温暖了。我的身体越来越冷,就像是掉进冰窟窿里,而事实上我是被人脱得仅剩一件单衣的放在室外做冻伤实验。
以前躲在地下室里,我不知道这个季节的哈尔滨有多冷,现在我知道了。好冷,真的好冷,说这里只有零下三十度也不足为过。我的眼睛已经被寒风吹得睁不开了,只有耳朵还可以勉强维持它的功能。相信过不了多久,连耳朵也要失灵了。
“你们这些畜生,快放了我的女儿,她还是个孩子。”朦胧之间,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像是父亲的声音。父亲!我拼命的睁开眼睛,把头撇向声源处。在那里,我看见了光着上半身的父亲。他的胳膊被两个日本兵架着,**不停地向左右蹬着,身体也跟着左右摆动。站在他右边的士兵给了他一巴掌,嘴巴还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地说着什么。我是不通日语,但我听得懂这是骂人的话。
“爸爸、爸爸。”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父亲听到我的声音后反应更加激烈,那个日本兵看父亲“太过狂躁”,伸手又是一巴掌。父亲愤怒地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这举动惹火了那名士兵。他放开了父亲,让另一名士兵把父亲按在地上,然后他伸手拔开他腰间的军刀,举起那刀向父亲的头砍去。
父亲的鲜血洒了一地,我的眼睛也被染成了血红色。寒冷的感觉退去,我的身体开始有知觉。我慢慢的爬起来,在旁人讶异的眼光中走向父亲的尸体。
“为什么,为什么这要是一具不完整的尸体?父亲平日里为人正直,乐于助人,死后却不能留个全尸。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夺过士兵手上的刀,**的宰杀着这群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几百号人向我开枪,子弹打中了我,但我没有倒下。我一个接一个的斩杀出现在我眼前的人,他们哀求着跪在我面前,我却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结束他们的生命。看到他们一个个倒在雪地上,我的心畅快极了,我有生之年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越杀越上瘾,越杀越快乐。没过多久,那几百个人就被我杀光了。他们的血把地染成了红、把天空染成了红色、把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我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仰天长啸,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血红色的图画啊。
“呃”
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袭击我的脖子,使我再度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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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的大屠杀02上』
什么~音?噼里啪啦的,还有一~烤肉的味道,这味道中还带着血的腥味。天黑了吗?我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坍塌的房梁、~旧的黄布帐、断了头的佛像:看来这里是间寺庙。我用右~支起~,把这间~庙~~大量了一遍。这周围没人,但地~有火堆,火堆~还烤着鱼,应该是有人来过的,难道是打伤我的人。果然,门~传来了~步~,我赶~~回去,半~着眼睛。~来的是一个打扮怪异的~。她约莫二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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