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巧，这艘船是开往京都的，本乡太太也刚好住在京都。下了船，本乡太太就带我直奔她家。她家有四口人，丈夫、她、她十八岁的女儿，和一个七岁大的弟弟。她的丈夫留在华北，两个孩子还在读书。

本乡的家很大，也很美，有小桥，有流水。本乡太太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她擅长的就茶道，初来她家的时候，她没来得及收拾行李，就给我沏了一壶好茶，恰好她的女儿在那时带着弟弟放学回家。

“我会来了。”

“我也会来了。”

两道声音，一个甜美，一个青涩。本乡激动地放下茶具，跑到玄关。“我的宝贝，我想死你们了。”

又是一段久别重逢。

“妈妈，我都喘不过气了。”稚嫩的声音在抱怨。

“今天有没有好好听话呀？”

“有，每天都有。”

“来，进来，妈妈给你介绍一位可爱的姐姐。”

当听到可爱这个词的时候我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来来来，这是雪子姐姐。这是我儿子本乡守。握个手，嗯？”本乡太太牵着儿子小跑过来。

“我不要，她是妖怪。”小男生愤愤地甩开妈妈的手跑进屋，房门被他重重地摔上。

“小守。”本乡太太无奈地望着已经逃走的儿子的背影，对我说：“真的很抱歉，小守他不懂事。”

“他还小，我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再说看到我的人，没几个不说我是妖怪的。”我实话实说。

“可，还是很抱歉呀。”本乡向我鞠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又转身指向女儿说：“这是我女儿，本乡栗子，今年十八岁。栗子，像雪子问好。”

“雪子你好，我是本乡栗子。”她对我弯了个腰

我回礼道：“你好。”

本乡栗子和她妈妈一样，对我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当然，她有这个资本。令人惊艳的容貌，京都大学的光环，她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明察暗访，我得知中野已经回到京都，并在京都大学医学系任教，为了接近他，我特意跟踪栗子上学。在空旷的走廊上找了一天，终于让我看见抱着讲义的中野从教室出来。我跟着他到办公室，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到了一杯热水，坐在靠椅上喝，我从身后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咳。”他面色发紫，茶杯里的水洒了一地。

“说，吉村助人在哪里？”

“你，你是谁。”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在，在广岛。”

“详细点。”

“没，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些，真的，咳咳。”

“哼。”我甩开他，在他拼命揉脖子的时候从窗外飞走。

本乡家的水井边，我和娜塔莉计划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我先去广岛查清他的住处，到时通知你去动手。”

“也好，我在这里等你。”

当天晚上，我躺在地板上，有人推开我房间的门。我起初以为是娜塔莉，但仔细想想她不会这么快，就没急着睁开眼睛。“你这个妖怪，你不能留在我们家。”搜的一阵凉风垂直而下，我迅速地接住了刺向我的那把水果刀。

“你，你。”本乡守惊恐地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走吧。”

“你这妖怪，你走，你走。”听了我的保证，他更加猖狂，起身拽着我的头发把我像外拉。

“小守。”本乡太太和栗子及时赶到。栗子上前阻止小守，本乡太太从屋外拿了藤条。“姐姐不是妖怪，不是，快道歉。”小守被本乡打得眼泪直落，**却紧闭着一句话都不肯说。后来，本乡太太打累了，也心疼了。“雪子，实在是抱歉，这孩子早上还向我保证过要和你好好相处的，现在又，哎……”

“本乡太太，小守累了，带他去睡吧，他和栗子明天还有课。”

“哎，打扰到你了，真不好意思，我们先回房了。”

小守还是不肯放过我，尽管被栗子架着，还是死命地扭动身体试图对我拳打脚踢，本乡太太她们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锁在房里。

三个月后，娜塔莉从广岛回来，带给我一条惊人的消息。

“什么？你说没有吉村助人这个人。”

娜塔莉摇头说道：“我找遍了整个广岛，都找不到你的仇人，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你确信路由生说的都是实话吗？”

我仔细回忆在村子的事，想起那晚见到的举止怪异的路由生，我一五一十地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娜塔莉。

“不行，你先去广岛等我，我要回一趟哈尔滨。”我说着起身要走。娜塔莉大力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坐垫上：“不，我的脚程比你快，你去广岛，我去哈尔滨，到时候我在想办法和你会合。”

我觉得娜塔莉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她的安排。没有好好的道别，我就离开了本乡家。到了广岛，我这个人都变得压抑，四周像是被黑雾笼罩了，透不过气来。多呆一天，我闻到的腐败的气味就更加浓烈。

我没多少钱，娜塔莉说她不久来和我会合，因此我也没想过要找份工作。资金问题，我在贫民窟租了间小公寓，和一群醉汉住在一起。他们也不工作，白天和酒，晚上就和女人鬼混。这些天，我每天都闻着烟酒的味道，心情早就败坏了，拼命想克制住的杀性愈加难以控制。实在受不了，我逃到盐湖边大口地呼吸自然空气，希望接此调整心态。

已经是第九天了，以娜塔莉的速度，应该是早到了，为何到现在还不见她？她在哈尔滨出事了吗？左想右想，总觉得有一件事被我忽略了，从一开始到现在，事情未免进行的也太顺利了。我的直巨额告诉我，有人故意把我引到这里，但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姐，你寂寞吗？”我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一个猥琐的男人不知何时悄悄地走到我身后，还用这种恶心得掉疙瘩的调子跟我说话。厌恶加上身体的本能，我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耳光。

“妈的，你这臭**，竟敢打我。”他捂着脸咒骂。我当是疯狗乱叫，不打算理睬，转身正想离开，他却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我想给他一巴掌。

“你放手，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冷冷地警告后，我甩开他的咸猪手。看着被他碰过的地方，我紧锁着眉头，想吐。

“他妈的。”他愤怒地朝我扑来，肮脏的脸近在咫尺，我一掌打了过去，他肥硕的身躯霎时飞向后，头和身子在同一时间落地，暴怒的眼睛瞪着大大的，身子在轻颤几下后不在动弹。我一步步走近他，蹲下身，用食指试探他的气息。“死了？”

“嘻嘻嘻，嘻嘻嘻。”少女的笑声弥漫在身边，然后是熟悉的血腥味。我所在的地方，从海边转到公寓。公寓下的酒馆里倒着一群人，是老板娘和和我一直想教训的醉汉。他们看样子是死了，血溅了一屋。透过墙上的镜子，和骇然地发现自己的脸上和手上都有血，特别是手上的，血都侵进了指甲缝。这些人是我杀的？这个荒唐的想法在我脑里一闪而过。不可能。我跑出去，跑到大街小巷，一个个滚着鲜血的人倒在死在我面前。“怎么可能，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惊恐地徘徊在浴血的路面。想要逃出去，可不论我走多远，始终还是在这个地方。

角落里，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恐惧地望着我：“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不，不是我。”我抱着头，这一切太突然了，我还来不及消化。我曾经听修道院的嬷嬷说过，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胸口闷得发慌，一口气提不上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脚也不能动了，像是被人钉了钉子。少女的笑声再次从我耳边飘过，我的魂魄都要被它勾走了。

一声巨响，上千万道激光射线顷刻间射向我，周围的一切都被照亮了，净白的蓝天上升起一圈黑色的蘑菇云，我的意识一点点流失，父亲、路大娘、藤原，还有那些死去的士兵，一个个从我身边晃过，终于，眼前一暗，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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