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民回想着芹信中“佛爷洞”三个字,便拿了电筒到佛爷洞。佛爷坡在峡谷里,赤劈的北山悬壁上凿刻着许多的佛像,有的浮雕,有的穿凿在深洞中。这里曾一度光复过香火,后因名不见经传,而逐渐冷落。野草横生处藤条遮天盖地,成了山鹰出没的地方。庹民拂开垂藤,洞壁上爬满草鞋虫,一只饿公虫荧荧的光在浓叶中隐隐约现。电筒光照在石壁上,深沉里吃了光亮,没有一点生气。洞口的内里,套着一个**,只有手能伸进去。这里曾是芹和庹民早先传情的秘密所在,情诗和爱情的密码就在这个洞穴中相互传染。这在读初中的时候或者更早之前的小学,他们的情窦如山花初开,欣欣向荣。不想已事过境迁,完全背叛了初始。庹民默想了一会,伸手往洞中摸索,触到一个塑料袋,袋里是芹的一束长发和一本笔记。笔记本上写着庹民的诗《抚你的长发》
抚你的长发
就象抚千年的月光
循那缕青丝追风的影
从浓浓的秦汉唐宋
一只抚到,抚到你的眼角眉梢
抚你的长发
很多的时候不能用手
比手抚得更多的是目光
比目光抚得更多的是心
一次次地抚
一次次地读
总不知哪根长发上
种着我的名字
却懂得她的清瘦
正如我的相思
常常想
长发不必生生世世有
纵有也不必日日夜夜抚
无可抚的时候
长发会绾系些许忧伤
于心间飘飘荡荡
一飘一荡
却漾不动我不散的梦乡
诗的下文写了他们从认识到思念的爱情经历。因为父母给芹择了一门亲事,芹誓死不从,男?****??她后,趁熟睡的时侯他杀了男人,神不知鬼不觉丢到山上的毛狗洞里......笔记的末尾写道:岂为红颜轻薄累,请将文字搏金钱。希望庹民珍惜人生,她这一去,恐难再回来。因此剪发留爱,想她的时候就在这里来见她。庹民看完,跌坐在石头上,靠着石壁久久回不过神。他觉得自己毁了芹的一生,那份情也让芹死了心。她不再向往不再留恋,把生的痛苦留给庹民,把死的痛快留给自己,在天国与人间凿一条无边的苦海,航行着梦的帆影,走向黑发一样透亮的深渊。
洞外开始下起沥沥的小雨,庹民打亮电筒,洞口的藤叶闪着水珠,是芹的眼睛匍伏在叶上,晶莹如泪,他不忍卒读,熄了电筒,让自己跌落在黑暗里。他似乎看见芹的黑发在天上高高地扬起,疏疏落下,扯裂成一道闪电,一根根立在路上,长成蔽天的浓荫。滴水岩下有一朵粉荷开放,虹霓的美丽是老天撒下的弥天大谎,血光艳红的美丽化作了他的痴笑。
此后庹民的心境一落千丈,关于爱情的美好,诗的崇高已不值一文。虽然他离开了老家到了新的环境,却并没有走出心境。对人生的失望已使他彻底心灰意冷。起初还常与我通信,后来就失去了联系。
在我毕业的时候,从庹民父母那里知道,庹民还在贵州林雨那个地方,偶尔会有一些钱寄回来,我要了汇款单查看,却并不是贵州的开户行,而是一个南方的未名信用社,这些让我很奇怪。同时我听到一则马道消息:芹判了死刑,在羁押的时候越狱逃跑了,最终的结局不得而知。
如今庹民已和我分别了二十年,在另外一个地方已把我忘记,伯父伯母已故世了。随着冷家沟水库的的建成,村民已移民到坝区,他们原来住过的山村已消失了。我再次到白平观的时候,村落遗址已在水库里沉没。高处,芹家的板栗树还在,只是有很多年不结果了,孤独可以灭亡精华,只有精华消失,生命才能归真。
这场二十多年未见的大雪,掩埋了二十多年的故事,庹民和芹在雪地里新鲜地活着,我合上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走入庹民的孤独中,走进雪山的冷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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