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寂寞的广州
广州并不寂寞,寂寞的是我。
只不过我用寂寞的心情看车水马龙,广州也是寂寞的。
我在广州打工的那家厂,在美丽的白云山脚。
站上楼顶,可以看到国际机场的飞机起落。一天到晚,可以听到飞机的轰鸣。
这是一家私人承包了的国营厂。应聘的时候有点小小传奇。
厂长和总工程师一起考我,问我有何专长。我一时不懂作答,正寻思着如何描述自己。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刀,却没一柄是利的”。好像什么都懂,但又什么都不精。
只是“基本、大概、差不多”的水平。
一个车间主任模样的人来说:那台数控机床坏了,是否像上次一样,向外请人来修。
厂长问我:行吗?我说:大概行吧。应聘的过程,我只说了这四个字。
就这样,我跟车间主任走了。
以后的话,是车间主任替我说的。他希望我能留在车间。
但总工却把我留在了技术科。
技术科除了总工和一个描图的姑娘,就是我了。
晚上就睡在办公室。一下班,全厂静得只有等着听飞机的声音。
寂寞的心情油然而生。
纵使乘公共汽车去市区,也难以排解这无边的寂寞。
软化水设备是这家厂的主要产品。
从物理角度看,水无所谓硬软。除非结成了冰。
人们常说柔情似水,没有谁想过水也有硬的。
但从化学角度看,水的硬度分十等。
这是视水中含钙量的高低而定的。含钙量越高,水质越硬。
硬质的水易生垢。如果锅炉管道生垢了,垢厚了,阻碍了水流,后果不堪设想。
进入工业容器的水必须是软水。但很多地区的水是硬的。所以软化水设备就有了市场。
还有一个问题是必须时时监测水的软硬度,不可能老靠化验。于是有一种仪器,叫水硬度计。
水硬度计有得卖,很精密的,但贵,过万。
厂长认为配套自己的水软化设备无须那么精密。叫总工试制简易的,让我当助手。
说是助手,实际上我当了主角。
总工不说日理万机,日理千机也差不多了,一天到晚,仿佛哪里也少不了他。包括作陪厂长的应酬。
总工姓徐,是个大好人,一点脾气也没有。哪个部门有问题,一声喊“徐工”,他就去了。
所以徐工也只好歉意地对我说:你自己独立行事吧,别指望我。
厂长给我一辆自行车,给我备用金,说要买什么零件、工具,自己买,不必请示。我更独立了。
但也更寂寞了。
我常会怀念以前那班师傅兄弟,有讲有笑。他们已劳燕分飞了,不知他们会不会也有寂寞的感觉。
我在这里,没有朋友。技术科里那个姑娘,也是冷冰冰的。曾几次想与之交流,却碰了软钉子,只好闷不作声。
那时有早起的习惯,就在白云山下跑步。发现草堆里有很多福寿螺,拳头般大小的。拾了几个回办公室玩。
曾经想这螺将来必上餐桌成为美点;也曾经想就做这福寿螺的生意。
然而,只是想了,却没有动。后来真的这螺的身价飞了起来。
心动不如行动,真的没错。可惜行动的不是我。
白天好过,晚上难挨。有时为了下一盘棋,不惜骑两个钟头自行车到市区的棋院。
路过灯红酒绿的街道时,我心倍感孤独。
一个半月后,试制成功,徐工请我上他家吃饭。
他说真的感谢我帮了大忙,不然不知牛年马月,才搞得出来。
手下没有兵,总工只能做救火队,哪还能搞设计。我理解。
徐工问我来后有什么感想,我只两个字:寂寞。他苦笑。
我对徐工说,把工艺图搞定后,想回家看看。
徐工呆了一呆,说,你这一走,就不会回来了吧?
我不敢答,也不知怎么答。
看得出,徐工是真心希望我留下来的。
可是我也明白,我一走,大可能是不会再来了。
那一晚,徐工醉了。徐太说他从未醉过的。
徐工的心也许很苦,但他从不与人说。
回家半个月内,与徐工通了两次信。
第一次他说我的设计排产了,但厂长提都没提过要请我回来。新产品的所有事,又是他负责。
广东有句俗语:“多只香炉多只鬼。”
如果新产品是香炉,对于徐工的心力来说,真的是多了一只鬼。
我真不知该为自己的设计成功骄傲还是悲哀。
第二次来信说他也走了,没说什么原因,也没说去哪里。
但我想象得到,他也寂寞。
这世界上,又多了一朵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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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污浊的珠江』
三、污浊的珠江一个从广州来的陈老板找到了我,说有人~荐,请我加盟~新办企业。~荐人是我原来老厂的~。真想不到陈老板原来是老师,竟办起了企业。他~才很好,引经据典,~若悬河。表现出对商机的~锐。与他对话,只有听的份儿。我去了,那家厂,在郊区的两间平房里。隔壁就是民居。简陋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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