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子里,尕黎自己找了间村民的空房子租住,小寿他们还是回到亲戚家。
胡乱和表叔吃过晚饭,三人跑到小寿的房间里,打开灯仔细看下午找到的那个黑糊糊的东西。抹去外层的浮土,一个长方形的匣子露了出来,大概是铜皮做的,不少地方已经有了铜绿;封口居然还有一张小小的封签,依稀看得见“……九年手缄”四个字,似乎还有一方红色的印鉴,但已经模糊不清。三人对望一下,小寿用力揭开盒盖,里面果然是一个蓝布小包。
“哇,和梦里真的是一样的啊!”依弦感慨的说着。
“快,看看包包里头是什么?”小宝也有些着急。
说实话,小寿的心里是最焦急的,因为这个小包包也许就能解答他心头的所有疑问,为何做那个怪梦,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改变平凡的生活,为何会变成一个被种种怪事纠缠的靶子。然而,万一打**袱,里头没有什么东西怎么办呢?那不是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在不安和焦虑中等待?
终于,颤抖的手解开了蓝布包袱。
包袱里似乎只有两本书,上面摆着一把短刀,一把尺子,还有一块小小的半圆形的牌子。
小寿先拿起了那一把短刀,大概有半尺长,刀鞘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刀柄上的丝绳也早已褪色。用力一抽,刀身带着寒光轻巧的拔了出来,是一把柳叶形的双锋短剑,明晃晃的锋刃在地下埋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锈蚀。“嗯,真是好刀”,小寿素来喜欢军事,看到如此锋利而坚韧的刀,自然十分喜欢。翻过来仔细一看,刀身背面还刻着几行隶书小字:
“盡忠王事,殄滅醜類”
“一〇六號”
“滌生敬贈”
“这是什么啊?”一旁的依弦不大认识繁体字,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们。
“这个……看样子是为了表彰什么功劳,由一个叫做涤生的人赠送给我太爷爷的东西……”小寿挠挠头,“涤生……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也许是地方官之类?”
“对了!”小宝忽然高兴的说。“看来传说完全是真的。你看,这里写得很明白,『尽忠王事,殄灭丑类』,这就是当年曾文正公给他颁发的嘉奖啊!”
“这个涤生,就是曾文正公的名讳?”小寿还是有些不明白。
“没错,就是曾文正公的字!我想起来了,剿灭发逆的时候,曾文正公特别在湘军中订制了这种军刀,仅颁授给那些在作战时忠勇机智、立下大功的将士,这上面的106号大概就是编号了。据说这种短剑,是极难获得的表彰,加上曾文正公素为全军爱戴敬重,将士莫不以为殊荣。”小宝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景仰的神色,“看来,正是玄微子前辈一举扫清了那些炼制僵尸的妖道,为平定洪逆立下了奇功,才获得这把短刀的。”
“哦~”两人恍然大悟的说。又拿起那把尺子,通体黑黝黝的,两头各镶着一条金线;棱角分明,阔约一寸,长约一尺半,厚约半寸,拿在手头却感觉很沉,看来确实是精铁锻打而成。擦掉表面的灰尘和铁锈,两面的篆刻显**来,大概都是两条金龙交错盘旋而上,颇有气势;两个棱边是些看不懂的的符菉,像是几个汉字拆开再凑在一起,又夹杂着许多奇怪的符号。
“这个就是法尺?”小寿转头看着小宝。
“没错,这就是法尺,道家用来行科设醮、降妖伏魔的法器之一。“铁尺道人”这个称号,就是因为玄微子前辈很喜欢用铁尺代替桃木剑作法,看来这柄铁尺就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了。”小宝解释着,恭敬的双手捧起法尺来仔细端详。
两本书看来是重点了,大家又拿起书来,都是那种线装书,发黄的纸页、深蓝色的封皮,一看就是很有年头的。
翻开第一本,薄薄的,竖排的字体还很清晰。小寿拿起来小声读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小宝微微想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让小寿他们莫名其妙。“怎么啦?”
“这个,就是《道德经》嘛,还要藏起来,哈哈”小宝忍住笑说。的确,老子所著的《道德经》作为道家的经典,几乎每一个道士都耳熟能详,费这么大周折藏起来,似乎没有必要?
小寿赶忙又拿起另外一本旧书,比第一本厚了许多,封皮上写着『玄门全真』四个大字。随手翻翻,嗯,倒很像那么回事情,书页上除了印着宋体的文字外,还不时有些插图,一看就是道家的符菉之类。小寿一下来了精神,把住书卷仔细读了下去,不由又泄气了,因为首页上开宗明义的就写着:
“道,乃玄门无上心法,玄之又玄。无为而无不为,有驱使鬼神之能,呼风唤雨之功;……道,非一日而成焉,本册乃付初入我道欲授『都功』菉者,用心研习,采天地之灵气,摄日月之菁华,……感应天人,三年可成。”
“唉,想不到我太爷爷费了这么大力气,就留给我这么些个东西!”小寿把书扔回**,不由叹了一口气。
“还好啦,这本册子看起来正适合你呢,初学者专用教材呢,学好了就不怕那些脏东西啦。”依弦很认真的说道。
“老大,你看明白没有,要三年才能成呢,而且还是要采什么日月菁华、天地灵气的,我怎么知道去哪里弄啊?”
“别泄气啊,说不定你天资聪明,很快就学会了呢,哈哈,不懂的我可以教你哦。”小宝偷笑着揶揄他。
“妳啊?妳自己都没有看过吧。”
正在三人说笑间,门口传来一句不太流利的话语:“请问,马晓涛是住这里吗?”几个人吃了一惊,依弦手脚麻利的将书、短刀和法尺重新包进蓝布包袱,顺手塞进了小寿的床垫下。“没错,请进吧。”小寿站起身来答到。
进来的果然是白天碰到的那个尕黎。
三人很客气的给尕黎打了招呼,尕黎也就随意的坐下了。小宝忍不住问她,此次来赣就是专程拜祭玄微子的?尕黎很自然的回答,主要是下山办事,路过这里当然要拜访一下。几个人又随意的扯了几句,慢慢得知尕黎居然是门巴族人,但十四岁起就到云南生活,所以还能讲汉语。
“门巴族……”小寿在脑子里思索着,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呢?猛的一下想起来了,“你家是不是在墨脱那边?”
“差不多,不过离墨脱县城还有个一天的路程呢。”尕黎很认真的回答。
依弦不解的问:“墨脱是什么地方呀?”
小寿笑笑解释说,墨脱是我国西藏的一个县份,处于雪山环抱的高原之上,终年气候寒冷,交通十分困难,是我国目前唯一一个不通公路的县城。尕黎连忙纠正,说听说公路明年就要修好了,到时候进出就方便多啦。
几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夜阑已深。尕黎站起来告辞,说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办事,就此别过之类。三个人也站起身来送客。就在尕黎快走出房门的时候,忽然被桌子上的那个小牌子吸引住,站了下来。
小寿暗想,这下糟糕了,万一人家问起来这个小牌子是什么,该怎么说好呢?难道说是从石台下面取出来的?依弦也在想,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居然忘了这个,糟糕……
“这个玉璜,是你的?”尕黎果然盯着小寿问到。
“嗯,是我的,祖传的。”事到如今,小寿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尕黎一脸热切的请求到。
“嗯,看吧,不客气。”
尕黎拿起那个半圆形的片子(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叫做玉璜),拿在手中端详了半天,嘴里一边说着“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小宝忍不住问到。
“这个玉璜,好像和我这个是一样的。”尕黎说着,一边放下手头的玉璜,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璜来放在一起,其形状和雕刻的花纹都与小寿手中的这个如此相似,左看右看都是对称的,用手一推,竟然是一个完整的环状玉壁。
“啊,还真是巧了……”小寿惊讶的说。
“难道真的是……”尕黎也很惊讶,转过头来口气颇为庄重的对着小寿问到:“请问道长,道号该如何称呼?”
“什么道号?我不是道士呀。”小寿更晕了。
“道长不必谦虚,能佩戴这块玉璜的人,一定是法力高强的玄门中人。真是太好了,我还愁去哪里找呢……”尕黎看起来彻底坚信小寿是道士了。
“尕黎,你真的误会了,这块玉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我真的不懂什么道术啊!……”小寿满脸通红的解释了半天,一旁的依弦与小宝也站出来旁证,说小寿不仅完全没有道行,在平常生活中也又懒又笨,完全不是修道的料……好不容易才让尕黎相信,玉的主人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真的是不敢相信啊,看来天下相似的玉还真不少。”尕黎摇摇头,拿起自己的那块玉璜揣好准备出门。
“请留步,”小宝忽然站起来叫住了尕黎。“你刚才说能佩戴这块玉璜的人,一定是法力高强的道士,有什么依据呢?”
“哦,这个呀,是我们族的一个传说。”尕黎神情严肃的说着,“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族居住的地方曾经出过一个妖怪,是一个老头子死后『起尸』而成的,虽然直挺挺的不会弯腰,也不会爬高,却还是害了不少族人。族长带着小伙子们围剿了几次,都没有抓到。无奈之下只好翻山越岭走出山去,准备去请高僧来作法,结果在波密就碰到了张道长,张道长也就不辞辛苦来到我们那里,和族人一起追了十几天,终于作法降伏了那个行尸,族人都很感激,送上了很多馈赠,可道长都一一谢绝。最后,族长和张道长结为兄弟,道长就留下这个玉璜作为凭信,也就成了我们族的神物。”
“哦,原来是这样……”依弦恍然大悟的说。
“慢着,你刚才说这个玉璜是你们族的神物?”小寿有些奇怪的问到。
“对呀,在我们族这也是历代族长相传的宝贝,所以我看到你的这一块才觉得惊讶呢,想你也一定是很厉害的道长……”尕黎回答道。
“这么说,你是族长?”小寿追问道。
尕黎的脸颊一下红了。“我爷爷才是族长,要等到我满了二十岁才正式把族长的位置传给我……”
“哇,原来你还是族长接班人呀,真了不起!”小宝半是开玩笑半是羡慕的说。
“我们小寿也是张道长的嫡传接班人呀,亲重孙,法器也是亲授的。”依弦不服气的说。
“我就说嘛,不可能是一样的玉璜呀,果然是的。好啦,我算找到你啦。”尕黎很高兴的说,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
小寿狠狠的瞪了依弦一眼,这下彻底说不清楚了。只好硬着头皮说:“那尕黎你这次来,是要办什么事情呀,非要找到张道长的传人?”
尕黎看了看周围的小宝和依弦,有些犹豫。小寿连忙说,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说无妨。尕黎这才开口说道:
“刚才的故事我没有给你们讲完,因为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在我们族也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但既然你就是张道长的传人,就必须告诉你了。”
“这么严重?”小宝刚开口,就被依弦给推开了。
“是的,很严重。当年张道长来到波密,主要是为了找个偏僻的地方,秘密的封藏一个妖魔。帮助我们族人降服了行尸之后,张道长觉得我们那里非常理想,既有万丈雪山,又人迹罕至,就找了个山洞把那个妖魔封在了里头,并托付我们的族长世代看管。一百多年来都安然无事,但就在两个月前,那个妖魔忽然逃了,还伤了几个族人。我爷爷年事已高,无力再出山追踪,故提前把族长的法杖传给我,让我按着当年张道长留下的话,来追寻那个妖魔……”尕黎继续讲述着,三个人已经听得呆掉了。
“然后,我就碰到你们了,真是很幸运呢,有了张道长的传人,收伏那个妖魔就好办了。”
“什么!你们族不是都有法术吗,为何还要我出手呢?”小寿听出来有些不对头,自己都还摆脱不了那个女鬼三番五次的陷害,哪里还有心思去追什么妖魔,真是泥菩萨过河呀。
“法术?谁说我们族人有法术了?”这次轮到尕黎惊讶了。
小寿听完差点晕倒。“那你这根法杖……”
“哦,这个啊”,尕黎顺手把背上背着的那个棍子取了下来给众人看,那是一根半米多长,大拇指粗的棍子,一头叮叮当当的挂着些铁环、尖牙、鬼脸之类小玩意,另一头是削尖了包着铁皮,整体是生漆漆成棕黑色,毫不起眼。“这个法杖,是我们族祭祀天地祖宗时的法器,好像是很早以前的族长留下来的,可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它有什么法术啊……”
“哈哈哈”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尕黎的法杖,小寿的法尺,看来都是挺出名的法器,可传到了子孙辈手头,却都变成了装饰品了。
就这样,尕黎很快得到了大家的信任,小寿也就把自己如何做噩梦、依弦如何在梦中误伤自己、火车上如何险些中了女鬼的奸计,以及如何梦中得到了铁尺道人的传授而来到这里等等事情一一告诉了尕黎,听得尕黎也是一脸茫然。直到夜色已深,方才各自散去。
躺在**,小寿又失眠了。传奇式的太爷爷,似乎名扬四海,却不肯帮帮自己的重孙子,只给了两本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会;铁尺倒挺好看,可拿在手头也就跟尕黎的法杖一般没用,恐怕连对付飞车抢包都不顶用,吓唬女鬼不知道行不行?那个神秘的女鬼,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自己呢?还有,尕黎要拉自己什么道观追什么妖魔,等于是两个没一点道行的人去送死,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翻了个身,小寿长叹一声。要是在半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鬼』的存在翻了个身,小寿长叹一声。要是在半个月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鬼』的存在,更不会想到自己的太爷爷居然会是一个专门与这类东西作战的道士,全部的生活就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可眼下的一切不由得他不信,肩膀上的伤疤还有些疼痛,枕头下的法尺摸起来也是那么坚硬,他已经确实无误的被硬生生拽进了这个隐秘的灵异世界,哪怕想否认它的存在也是不可能的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夜阑更深了,万物都陷入了沉寂,小寿终究还是睡着了。
他却不知道,数千公里外的一个**村,却正悄悄的发生着一起惊天血案。
夜色掩蔽下,一个人影轻巧的翻过道观已经有些残破的院墙,又轻巧的拨开了大殿的房门,仿佛高墙与门锁对他而言都是形同虚设一般。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大殿上的三清塑像,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此刻却似乎显得有些狰狞。那个人抬起头看看,轻蔑的呸了一口,悄声无息的走向了厢房。
自从这间道观香火日衰以来,正统的道士没有几个,倒都是些所谓职业道士,有家有口,出了道观照样吃荤,平日里在道观里替人看看签、算算卦,勉强糊弄些零花钱算是农闲的补贴。道观的住持是个大胖子,此刻正呼呼大睡。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黑影的走入,只是觉得胸口有些气闷。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不由吓了一跳,只看到一个平日熟悉的脸孔,和一双微微闪着绿光的眼睛。可惜,还没有等到他叫出声来,一把冰冷的尖刀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有肺部剧烈的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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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厢房里依然是一片~寂,只偶尔听得到刀子~透皮~时那种微弱的噗哧~。那个黑影轻快的拖着一具具还~~的尸~走~大殿,~着三清像挑衅似的挥了挥刀子,一滴鲜血顺着刀柄~到了~~腕~。黑影小心的把一具尸~靠着供桌~~,~出一只~来扶起尸~的~半~,靠着桌子~坐了起来,尚有余~的尸~很容易的被摆成了一个双膝跪~的姿势。随即是第二具尸~,双~平~着搭在前一具尸~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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