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源坐在花坛水泥沿上，掏出一包高档香烟，与周围分享。那几个同学都是逃课的，他们在聊天。他把香烟放在地上，动作随意，仿佛没有这件事。

　　苏星源容貌俊美，身材修长，帅哥里的帅哥。手腕上有一块围棋子大小的心形胎记，总用手表遮着。看了看时间，估计学校里的铃声要响。

　　那几个同学瓜分了香烟。有的甚至不熟悉，不在同一个班级，彼此没打过交道。他们没拿他当傻帽，他家境不错，亲切大方，有种魅力，吸引他们愿意交往。

　　这一年，他们是高三。尽管他外形青春阳光，却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少年老成，他礼貌待人，镇定自若。

　　在学校对面的休闲广场里，有树丛和老师的视线相隔。这是秋天，香烟的青雾在空气里缭绕。那几个同学正在讨论打架方面的见闻，这些见闻有的和他们有关，有的毫不相干。他们谈的热火朝天，时而坐着，时而蹲着。

　　苏星源在一旁认真听，用微笑附和他们，又仿佛置身世外。他心中思付，这些讨论有点幼稚，人生肯定不是这样。他此时没什么明确理想，但与他们不一样，他不热衷打架。

　　他不觉得他们可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幻想，这很正常，高兴就好。他对朋友的情感，总是温暖，从不热烈。

　　常旭是这几个人里最喜欢打架的。他劝过常旭一次，不想在社会上真正扯，就别打架了。但常旭不听他的，他也就没再劝。同很多这个年龄的少年一样，常旭玩的也许不是打架，是气氛。

　　苏星源接触过在社会上真正扯的打架人士，是一个比他大七岁的老邻居，绰号狗爷们儿，有些名气，现在玩深沉，看场子，收不合理费。狗爷们儿早几年被抓进去很多次，每次被抓，苏星源他爸就告诉他，“看见没？别和邻居家那个小狗学。”这种话，过了几年，他爸就不再说，他爸发现他一直很乖。

　　他从小学起，成绩就不错，一直顺利地考入重点高中。这所学校的高考升学率95%以上。尽管他偶尔逃课，但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的十到二十名之间，他很知足，也不想太使劲，有选择性的逃课，有时就是觉得无聊，出去解解闷，享受少年烟鬼们的集体乐趣。他不迷恋香烟本身，喜欢香烟与哥们儿的气氛。

　　在班级里，他人缘也不错。他爸是局长，他也注意班级同学的能量，他在班里有三个秘密结拜兄弟，老大刘玉明，一个举止木讷的男孩，刘玉明他爸也是个局长，老二萧劲松，单亲家庭，经济方面拮据，但这个男孩十分刻苦，上进心明显。为了不让其它同学感到他们三个太过亲近，从而阻碍别人与他们同等交往，他们就一直瞒着结拜这事儿。

　　铃声响后，苏星源站起身，就往学校走，下一堂是物理课，他已经拉下了几节，准备补一补，同时，再和从不逃课的同学们亲近亲近。

　　常旭他们还在聊天，没有去上课的意思，他们讲到了准备去外校打人。

　　第二天，他们真去打了人。事情就这么发生，从不参与他们打架的苏星源也被卷了进来。

　　常旭和苏星源没在一个班级呆过，但始终是在一个学校。他是帮别人去打人，但下手最重。第三天晚上放学，常旭从校门出来，就看见对面有人指他，“这个球头。”指他的人，就是昨天被他打过的人。

　　常旭骂了一声，冲了过去，一边从书包里掏刀。冲到路灯底下，发现堵他的这些人，不是一般货色。这几个人和他年龄差不多，都是从小学初中就开始不念，整天混在社会上打架的一伙痞子。这伙痞子成名在青年街，也就前阵子才吃了败仗，他们的一个头目被小白楼地带的大秦二秦兄弟把手筋脚筋全给挑了。他们的胜败是另一回事。说到底，常旭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常旭经常讲述青年街这伙痞子的打架成绩，没想到，今晚却在这对上。他胆怯了，拿着刀瞎比划，也不真砍。

　　学校门口聚集了很多同学，在一旁观望。那几个痞子张牙舞爪，赤手空拳，没拿常旭当回事，一边躲闪，一边哈哈笑。有一个笑够了，就从地上捞起一块路板，拍在常旭头上。

　　苏星源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发现那几个痞子中有一个在旁观，个头不高，双手揣兜，神情冷漠。苏星源就去校门旁的小商店，拎了两瓶啤酒出来，他绕到那个旁观的痞子身边，托起一瓶照耳朵拍下去，砸的那痞子满颈是水，路灯底下亮堂堂的。他把另外一瓶啤酒照脖子砸过去，那痞子的抗击打能力极强，硬是不倒，双手还揣着兜，表情有些发蒙。苏星源一脚把他踹倒了，跟上去，手里还有半个瓶子，对准那痞子的头皮猛扎，那痞子也是球头。

　　他对准那痞子的头皮不停地扎，心中产生一股快感，但这快感瞬间又被恐惧替代，他看清了血，忽然反应过来，那痞子是一个生命。

　　那一边，经常逃课的几个同学聚齐了，常旭挨那一路板，也没怎么样，看见苏星源在一旁闷头扎人，他们几个也疯了，常旭开始往真里砍。不一会儿，场面就更乱，很多同学开始帮忙，拖布、笤帚、饭盒，还有足球，全都往那几个痞子身上远投。那几个痞子拉起地上那个，两个人架着，狼狈而去。

　　警车来的时候，老师也出现了，问了问情况，明显是社会上痞子捣乱，老师和同学们自然地偏向学生说。警察问了半天，也没人反映那几个痞子的情况，不知他们是谁。常旭他们知道，也没说。

　　苏星源躲了起来，他手被玻璃屑划出点伤。

　　有一个警察仔细看了看常旭，认出他是警察的儿子，一提起来，那几个警察都认识他爸，常旭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问他话的警察，含含糊糊地就说没事。他们看起来的确没受伤。警察走了。

　　苏星源看看自己的手，脏兮兮的，血止住了，伤口不大，就是破了点皮。

　　这时，一个女生走到跟前，对他说，“别拿纸巾捂着伤口，容易感染，去洗一洗。”

　　他看了看那女生，是常旭他们班的，不知道名字。她平时在学校里很显眼，总是中性打扮，说话大声，喜欢和男生玩，跟常旭好像很熟。

　　那女生又很关心地问他，“用不用去弄点儿水来？”

　　“我还能走得动。”他们相视一笑。

　　那女生走开了，很快又回来。她从小商店里买了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往苏星源手上倒。

　　校门口的人群散去后，常旭邀请苏星源喝酒。

　　“我得早点回家，改天再喝吧。”他问常旭，“刚才那女生叫什么名字。”

　　“祁红。”

　　打架这事，学校没再追究。老师说了几句，也是关心成分比批评多。但没多久，这件事在社会上传开，青年街的重点痞子，被重点高中的学生打跑，很多人觉得滑稽。

　　苏星源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拿瓶子砸的那个是小柱，那伙痞子的头。这个小柱前阵子刚被人挑了筋，气焰有点灭，如果不是手脚不灵活，苏星源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把他砸倒。

　　第二天上午，来了一群人，其中有两个昨晚上来过，他们在学校门口呆着。苏星源他们看见了，自己就过去了。他们索取医药费。

　　这伙痞子的一般步骤是拿完钱再打人，但这回，是和几个重点高中的学生扯，他们自己也可能觉得丢份儿，不愿意多纠缠，只认钱的愿望很真诚，说话客气。

　　他们答应了拿钱。苏星源当天下午就去找狗爷们儿，狗爷们儿去了青年街，把价钱说到一半。他们几个凑了钱，又请了一顿酒，算摆平了。这件事在社会上虽被传得滑稽，但也没几个痞子具体关心是谁打了谁，毕竟是高中生，痞子们觉得隔。

　　狗爷们儿看见苏星源，就说，“从小看你长大，没看出来，还真辣。”然后一顿笑。他让苏星源顺便陪他走走。狗爷们儿十分怀念过去的平房，喜欢去棚户区的朋友家里喝酒。酒桌上，他们试苏星源的成色。

　　他不刻意去附和他们的江湖气，也不显得过于校园气。

　　试了半天，也是一个隔，他们放弃了吸收培养他的想法。

　　苏星源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几天真够烦，真是没事找事。他产生了远离常旭的想法，他担心，常旭被乱七八糟的人找上的几率越来越大，只要跟他在一起，随时就得准备打架。

　　但常旭在纠缠他，请他喝酒。如果不答应常旭的热烈请求，看样子他都要哭了。

　　他们喝酒时，祁红也去了，常旭把她找来的。常旭说，“什么都不用讲，我给你们两个捏成一对儿。”

　　苏星源摸了摸常旭的头，常旭长着一双漂亮的双眼皮大眼睛，苏星源说，“把头发留长吧，单眼皮适合球头，你现在就像二楞子。”

　　“别研究我，研究你们。”常旭说。

　　苏星源朝祁红笑了笑，脸色没一点尴尬。

　　祁红很不自在，但看见苏星源笑得轻松，她也自然了些，端起酒杯，说了常旭一句，“别胡扯了。”

　　他们酒龄不长，两三瓶啤酒下肚，头脑和气血就晕起来。他们不停地说笑，拿苏星源和祁红的配对当话题。

　　苏星源配合他们的调笑，“祁红，我们处两天吧，给他们点面子。”

　　“不处！”祁红的语气斩钉截铁。

　　苏星源仔细看了看祁红，她容貌中等偏上，身材略胖，上身穿一件紧身夹克，胸脯**。他把烟盒递给她，她抽出一支，点燃。

　　他们喝醉了。祁红从卫生间回来，过道里，被苏星源拉住，“处不处？”

　　“不处！”

　　他把她拽进空包房，关上门，倚她在墙上，用手圈住下巴，卡她脖子。

　　祁红扭了扭头，小声说，“别闹了。”她的脸蛋在酒精作用下显得红润蓬勃。

　　他有种冲动，想扇她一巴掌。在他头脑里，打架事件和祁红，联系到一起，应该说，这种联系，从常旭说起他们两个时，就开始了，现在，她的扭捏加深了他的判断，她是看见他打架，才对他有意思。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感到厌恶。他伸手掐住祁红的脸蛋。祁红双拳推他胸膛，他又觉得喜欢。

　　他精神溜号，想起班里追他的那些女生。从初中开始，他就不乏追求者，莫名其妙的纸条，眼波流动的表白，他一概不理。那时朦胧，胆怯，担心早恋会被父亲惩罚。

　　他隔着衣服，按住祁纪*****?，把她钉在墙上。她停止了用拳头推他，双手揪他。他忽然后悔，后悔早先为什么拒绝那些女孩的追求，她们喜欢他的不是打架，她们可爱的就像白云青草的字句。祁红可恨，还他妈的像假小子。他看了看她，她眼圈**，目光低垂，已经不像假小子了。他使劲揉起来。

　　这个女生憋足了力量，猛地一下挣脱，打开门跑了出去，脚步声噔噔直响。

　　他吓了一跳，呆在那里，听见外面常旭在说话。他走出去，常旭询问发生了什么，他没做解释。祁红不见了。

　　晚上，他给祁红打电话。她说，“请你不要再侮辱我。”然后就把电话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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