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离考试还有三个月光景,夏继文给家里要了笔钱,打算去北京,参加一个考前冲刺班,是他报考的那个专业的教授办的,贵得要死,五堂课共八个小时三千块钱,但据说他出得题就在这些课中,去晚了还不一定能报上名。通电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夏继文声音很低,用家乡话苦苦哀求着,电话那边是个女的,声音很大,一定是在破口大骂。最后终于商量成了,夏继文长长地吁了口气,像是老了许多。他说他家人很反感他现在的状态,本来在内蒙给他找了份高中教师的工作,他不干,非得考什幺狗屁导演,都快三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我问他这次考有把握吗?他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说别问了,周寻我和你不一样,你风华正茂才二十一二,浪荡几年没关系,犯错误上帝都原谅,我机会不多了。
他的话当时我没听懂,等懂时夏继文已经进了精神病院,那是一年后的事了,我隔着铁栏杆看他,他胡子拉碴,又瘦又黑,穿著脏兮兮的病服,一只裤腿挽得高高的,冲我大喊:周寻我没机会了,周寻老天为什幺不给我机会?周寻我们一起去石湖喝酒,周寻我们去找云海法师!像狼吼一样。几个**的护工硬把他拖走。
当年的夏继文虽然潦倒,对未来还是充满憧憬,他相信磨难是黎明前的黑暗,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很快就会过去了。他建议我好好学习写剧本,以后他成导演了我们可以合作,就像台湾的那个侯孝贤和朱天文。他很关注我和苏遥的进展,并一直以媒人自居。有时我们一块去苏遥处,他嬉皮笑脸地叫人家弟妹,并说周寻还是个清纯小男孩,不到花开怒放季节,千万不要猛烈摧残,要学细雨润物细无声。苏遥很讨厌夏继文,一直虎着脸,等他走后就骂我,你要是再带他来,别怪我翻脸!你结交的都是些什幺人?乱七八糟!我给她说夏继文就嘴上烂,本质不坏。再说人家也没得罪你啊,就你老说他坏话。苏遥盯着我,坏人还写在脸上吗?你对他了解多少?他说过我什幺没有?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说没有啊,你不要把人想得这幺无耻。苏遥沉默了会,愤愤地说我不管了,周寻你就跟他混吧,妈的,你也不是什幺好东西!
过了两天夏继文走了,我送他去车站。他背着个破包,旧皮鞋上落满灰,在站台上我们干巴巴地抽了几根烟。他兴致勃勃重新畅想了下我们的未来,然后又申述了遍我和苏遥的事,他按照麻衣相法观察过了,苏遥腰细胸脯大,**鲜艳欲滴,眼波含水,耳垂上有颗黑子,右手掌上纹路交错纵横,一看就是风流窈窕性欲强的女人。兄弟对女人,你一定得大胆,这是哥哥的经验。别思前想后的,要抓住机遇,勇于实践。时光如梭,岁月荏苒,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王师北定中原日,莫忘给我打电话报喜。夏继文自持熟读古文,说话总诗情画意。他希望回来时见到我和苏遥已经紫薇花对紫薇郎了。
送走夏继文后我有点失落,我在想我的以后。这幺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苏遥看不上我也在情理中,谁会喜欢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呢?一个什幺也不干却牢骚满腹的人?我带的那点钱快花光了。但我像历经了沧桑,看不到未来,没动力,没热情,被时间推着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合去干什幺,是在家里待的那半年把我的志气都消磨掉了?我死气沉沉,对什幺都心灰意冷。苏遥介绍的那个公司我去网吧查了查,是卖保健丝袜的,美国公司,他们网站做得很漂亮,好多外国模特穿著带着他们商标的产品搔首弄姿,规模好象也不小,得克萨斯上市的。要不准备份简历,过几天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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