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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

第2章第一章 风(中)

作者:飞花剑剑主冰莹 阅读字体选择:小字

若再耽于江湖,恐怕早晚必会祸及颜盈,他如此深爱这个女人,当然希望她能够活

得长久、开心、幸福……幸福二字,对饱历江湖凶险的聂人王来说,原是异常陌生,但

聂人王私下深信,只有归于平凡,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他坚决为情封刀,义无反顾!

  这么多年以来,他堂堂一个群刀之首,不惜纡尊降贵,在田里干尽粗活,全都是为

了身畔那个独一无二的她,可是,他今天早上方才发觉,她并不快乐!

  为什么她不快乐?难道她还不明白,平凡的生活总较亡命江湖的生涯更为幸福?

  一念及此,聂人王插着秧的双手顿时微微颤抖。

  尚幸他定力奇高,瞬息之间,情绪又平定下来。

  好身厚的内力!好稳健的一双手!

  农夫们是平凡人,当然没有如此稳健的手,但离田间不远处的小路上,正坐着一个

衣履光鲜的人,他的手,才配与聂人王的手媲美!

  那名汉子仪容整洁,手持一柄绿柄长剑,一身红衣,红得就像是地上的另一道骄阳!

骄阳似火,不问自知,他是一个不平凡的人;他的剑,也是一柄不平凡的剑。

  他和聂人王是同一类人!

  那名汉子在小路的石上坐了半天,农夫们都开使好奇起来,更有人在聂人王身边低

声道:“小聂,你看!那个人在石上坐了老半天,身体竟可丝毫不动,很奇怪呀!”

  聂人王但笑不语,他早已瞧见这红衣汉子,只是一直装作视若无睹,继续插秧。

  他手中的绿柄长剑就像一个无人不晓的记号,曾历江湖的聂人王怎会不知道它的主

人是谁?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农户们朝声音方向望去,只见百丈外飞沙满天,正有两匹马在飞驰着。

  两条汉子分坐于这两匹马之上,神色彪悍,威武非常!

  最使人讶异的是,马儿竟向田间这边冲过来!

  “啊!什么事?”农户们大吃一惊,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作骑未到,马上的人已翻身跃下田边,暴喝:“北饮狂刀!”

  众人一阵诧异,二人分明向着田中暴喝,但这里根本全是日初而作、日入而息的庄

稼汉子,何来什么“北饮狂刀”?

  可是顺着二人的目光看去,才发觉他们的目光,原来是落在那个默默耕耘的小聂身

上。

  其中一名汉子已率先道:“北饮狂刀,你莫以为退隐于此穷乡僻壤,我袁氏兄弟便

找你不着。当年我俩的父亲在你刀下惨死,我们整整花了七年才寻得你下落!今天,快

使出你的傲寒六诀,与我们的袁氏刀法再决雌雄吧!”

  说话的人,是袁氏兄弟之老大“袁京”。

  聂人王却无动于衷,二人甚感没趣,老二“袁正”目道:“呸!你这是瞧不起我们

了?”

  话声方歇,立用时用刀挑起田中泥泞,向聂人王脸上击去。

  聂人王似是不懂闪避,给污泥溅个正着,道:“两位大侠,你们找错人了。”袁氏

兄弟听后嘿嘿一笑,袁京道:“当年我俩虽是年幼,但至今依然认得你的容貌。别再装

模作样,纳命来吧!”

  二人不由分说,即时腾身而起,双刀在半空中化作两道匹练似的长虹,齐齐朝聂人

王头顶劈下!

  聂人王看来真的不懂如何招架,眼看便要给两刀分尸……倏地,红影一动!

  剑,已闪电间挡在聂人王身前咫尺!

  “波”的一声!剑还未出鞘,却将两柄来刀当场震断!

  好快的一剑!

  使剑的人,正是那红衣汉子!

  袁氏兄弟面如土色,紧盯着眼前人手中的绿柄长剑,一同惊嚷:“火麟剑?你。你

是……”那红衣人气定神闲,一字一字地道:“南麟剑首。”

  “什么?你就是南麟剑首断帅?你。为什么要救他?”袁氏兄弟不由退后一步。

  断帅满面冷漠,道:“因为你们不配!”

  袁氏兄地登时呆在当场,他们实难想像世上竟有如斯狂傲之人。

  只听得断帅朗声而道:“南麟剑首,北饮狂刀,武林齐名!今日我的剑未出鞘,却

已震断你俩双刀,试问你们又怎配和聂人王交锋?还是快些回去再苦练十年吧!”

  袁氏兄弟面无血色,心知今日已难报得大仇,惟有一声不响,翻身上马,悻悻然离

去。

  仅余下断帅背向聂人王而立,和那群在窃窃私语的农户们。

  “多谢。”聂人王首先打破二人之间的沉默。

  一声道谢,断帅猝然回首,目如鹰隼,瞪视聂人王道:“聂人王!断某在此观察多

时,发觉你的手异常稳健,果然名不虚传!其时你我各负盛名于一方,早应一较高下,

此番远涉千里而来,就是希望能与你一战!”

  前门驱虎,后门进狼,聂人王心中叫苦,但仍不动声息,道:“大侠救命之恩,他

日若有机会,必定舍身相报,只是在下实非什么北饮狂刀!大侠,请回。”

  眼见聂人王再度否认,断帅不禁仰天长叹:“聂人王!你是我毕世难寻的好对手,

你真的忍心让断某一生孤剑独鸣?”

  聂人王没再理会他,已然下田插秧。

  断帅拿他没法,无奈地道:“假如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个刀客,明午寸草坡,我们刀

剑相决,但愿你不会始我失望!”

  说罢调头而去。

  断帅去后,聂人王的手亦停了下来,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刚想拭掉额上的汗珠,却见一婀娜倩影倒映在田中,抬首一看,竟是颜盈!

  她手中拿着篮子,内里盛着全是饭菜,她本是给聂人王送饭来的。

  聂人王不免心虚,问:“你……全都看见了?”

  颜盈木然地道:“是的。我还看见袁氏兄弟把泥溅到你脸上,你本不该忍受这等羞

辱!”

  聂人王哑口无言,他很想对颜盈说,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

  可是颜盈并没有给他机会张口说话,她接着道:“若你仍是男人的话,便应该去!”

  她一反常态,声音异常地冷硬,再不是当初那个柔情无限的妻子。

  聂人王苦笑摇头,颜盈柳眉一蹙,狠咬银牙,随即放下篮子,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聂人王目送她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内一片黯然。

  此时,远方边际的那片乌云已然飘至,片刻之间便把烈阳遮盖,田地尽投入昏暗之

中,蓦地惊雷乍响,下起雨来。

  农户们都纷纷奔往树下避雨,只有聂人王无视雨点打在自己身上,仍然呆立田中,

痴痴望着颜盈归去之路。

  前路一片凄迷。

  这是一场潇潇的雨……

  夜幕已尽低垂,想不到这场潇潇的雨,会是如此连绵不绝,犹在滴答滴答下个不停。

  本来是酷热的日子,顿时变得凉快;人的心,亦渐趋冰凉。

  聂风半乙窗前,细数着从檐上滴下的雨点,无聊的很。

  可是,在孩子的眼中,父母比他更为无聊。

  颜盈装作在修补衣裳,聂人王在回来后则不停着灌着闷酒;二人相对无言,他俩的

话,彷佛早已说尽。

  聂风很不明白,为何他的父母总是心是重重,为什么不可以活的开心一些?

  聂人王曾教他习冰心诀,常言什么“心若冰清,天塌不惊”的说话,到头来他自己

却是坐立不安,是因为娘亲今夜对他不瞅不睬?抑或是他的心已无复冰清?

  局促的斗室内,还是聂人王首先按捺不住,打破这无休止的静默,望着颜盈道:

“不去,他始终死心不息!若依从你的意思前去应战,恐怕我封刀已久,并无必胜把握,

若然战死,你与风儿便……”颜盈抢着道:“你若战死,我就替你照顾风儿!”她的目

光在闪烁着。

  聂人王竟然避开她那渴求的目光,只自顾继续喝酒。颜盈与他同床共寝多年,怎会

不明其意,她霍地放下手中衣裳,不作一声地步回寝室。

  意外地,聂人王并没有跟进去,只是慢慢放下酒杯,隔了许久,终于深深吸了一口

气,似是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突然把手搭在聂风的双肩上,神色凝重地道:“风

儿,明天你替爹爹办一件事,好吗?”

  聂风点了点头,忽然发觉父亲的手竟是异常地重,甚至比雪饮还要重。

  今天,已没有昨天的烈阳,也没有了昨夜的雨。

  今天,只有无奈,断帅的无奈。

  断帅依旧披着一身红衣,迎风伫立于寸草坡上。

  已届午时,聂人王仍是踪影全无,断帅却还是无奈地苦后着;他生平最讨厌的事情

是等,但今回等的是一个不再是刀客的天下第一刀客,惟有一等再等。

  然而,聂人王会否不来?

  断帅原居于乐山一带,今番远涉千里,只图与聂人王一决高下,以求自身剑术修为

更臻化境,可是昨日亲眼见着那庄稼汉子般的聂人王,心中暗忧,自己此行会否徒劳无

功?

  他不明白,为何聂人王会过着如此粗贱的生活?

  倘若他真的不来,那么,自己将如何是好?

  再去找他,还是甘于放弃,返回乐山?

  断帅不愿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忽闻背后一阵拨草之声。

  断帅乃是南麟剑首,修为极高,纵使人未转身,已可强烈感到来者气度非凡;在这

简的农村之中,能有此非凡气度者,实非聂人王莫属!

  他不禁喜形于色,一边转身一边笑道:“好!聂人王,你总算没忘记自己是一个刀

客,你的心总算还有刀……”话声未毕,他的笑容顿止,眼前人令他吃惊不已。

  来者并非他期待已久的聂人王,而是一个年约六岁的小孩。

  这个孩子的气度竟和聂人王十分相若,脸上更流露一股聂人王所没有的平静。断帅

讶然猜问:“你……你是聂人王的儿子?”

  聂风轻**头,发丝犹在随风飘扬,道:“你就是爹爹口中那位身穿红衣服的断叔

叔了?爹爹说,想邀请你回去一叙!”

  这一着真是出乎断帅意料之外,不知聂人王又在故弄什么玄虚?

  然而,无论聂人王作任何决定,断帅仍然会前去和他一会,他此行绝对不能空手而

回。

  绝对不能!

  如果说聂风的气度使断帅诧异不已,那眼前的情景就更叫断帅一身难忘。

  当他跟在聂风身后,甫踏进聂家的家门时,他第一眼便瞧见聂人王从厨中走出来,

正将做好的菜端到桌上,手中还拿着锅铲。

  这个天下第一刀客,居然也会下厨,手中拿着的并不是刀,而是锅铲!

  断帅只感到异常滑稽,不知如何应付此等场面。

  幸而聂风已走上前牵着他父亲的衣角,道:“爹,我已带了断叔叔回来了。”“干

的好。”聂人王简单地应了一声,接着把锅铲放在一旁,转脸对断帅道:“断兄,请坐。”

  断帅卓立不动,说道:“聂人王,你既不往寸草坡赴约,却又邀我前来,究竟是何

用意?”

  聂人王微笑,不答。

  “他的用意简单的很,他想你知难而退。”

  说这句话的人,嗓子动听之极,可是语调却是冷冷的。

  断帅这才发觉,就在桌子之旁,正坐着一个容貌绝艳的妇人,一双剪水秋瞳却满含

幽怨,于是问:“这位是……”“这是我内子颜盈。”聂人王抢着回答,像是恐防颜盈

还会胡说下去似的。

  断帅也没再说什么,聂人王接着道:“断兄千里奔波,聂某愧无盛筵以待,只得亲

自下厨,微备粥菜,希望断兄莫要见怪,请用。”

  聂人王一请再请,断帅再难矜持,惟有坐下。

  他俩父子拿起碗筷便大嚼起来,一直郁郁寡欢的颜盈则是吃得很慢,很慢……断帅

依然正襟危坐,似无动筷之意。

  此时正在大嚼的聂风感到十分奇怪,问道:“断叔叔,你为什么还不吃?粥菜凉了

就不好吃的了。”

  断帅素来自负是南麟剑首,这些粗茶淡饭又怎能看得上眼?只是禁不起这个孩子盛

意殷殷,遂勉为其难的喝了一口。

  谁知入口之物稀稠得宜,米香扑鼻,不由得脱口赞道:“好粥!”

  聂人王自豪地笑了笑,道:“这是我跟邻家的卿嫂学了整整一年所得的成果。”

  “什么?一年?”断帅立时一愕,他想不到这个名震一时的刀客花掉一年光阴,仅

为要煮这样一口粥!

  聂人王侃侃而道:“愈是平凡的东西,江湖人便愈难学会,煮粥仅是其中一门而已。”

  “为什么你要使自己如此平凡?”断帅忽然问道。

  聂人王不答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使自己如此不平凡?”

  断帅一时无辞以对,聂人王不待他回答,已继续说下去:“此番特意邀你到来,其

实只希望你能明白,各人皆有自己爱走的路,在我而言,名利已成过眼云烟;平凡,才

是真正的幸福。”

  他一边说一边瞧着那愀然不乐的颜盈,和那个长发如丝的儿子,目光中泛起无限柔

情。

  断帅极不明白,为何他渴求多时的对手竟会变成如斯模样?在聂人王的脸上,他甚

至找不到半丝刀客的狂。

  蓦地,断帅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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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下)』

因为,他终于瞧见了雪饮!雪饮如旧~在此斗室中昏暗一角,左右放~杂物,就像是一名穷途落泊、怀才不遇的读书人,混在市井之徒当中,面目无光。“雪饮刀?”断帅一怔,他怎会料到聂人王竟然随意把雪饮弃置于一角!对于刀客以言,刀,就是生命,至~亦应不离不弃,除非刀断……但听得聂人王慨然叹息:“很久以前,这柄刀已非雪饮,它已变为一柄寻常的~柴刀,而我,亦不再是当初的聂人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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