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的身后，已经杀气腾腾地涌过来一队人马，带路的是那个刚刚偷了朵拉的钱包然后运气很不好地被小五给按倒暴揍的小偷。

这小偷是带了大队人马来复仇的。前一辆公交车刚刚走，后一辆公交车还没有来。小五抓着朵拉的手在人群中飞奔，看见旁边开过来一辆公交车，他猛地跳到路中间，叉开两条腿，举起两只手臂劫车。这也太危险了，朵拉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好在那辆公交车很人性地停了下来。

小五一拉朵拉的手，挤上了公交车，公交车开动了。车后面跟着一群尘土一样的小混混在喊打喊杀。

车厢里，像装满了沙丁鱼的罐头，冬天都憋得你喘不上来气，夏天的惨状可想而知。朵拉定下心神，才发现小五还拉着自己的手。她轻轻晃动了一下，小五也察觉了，急忙松开朵拉的手。却不想公交车在凹凸不平的城乡公路上行驶，一个颠簸将朵拉抛到空中，朵拉脚没占地，身子倾斜到小五身上，小五一把拉牢她。

朵拉说：“谢谢你。今天早晨我真幸运，要不是遇见你，我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得喝西北风抗过去。”她说的无比真诚，以为小五那么仗义，总会表达点感慨吧，或者客气一句，但是没有，小五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忧患地注视着车后还在跟着车子后面跑得断断续续的那些小混混。

“你是怕他们报复吧。我想好了，晚上回去就找派出所报警。让你因为我的事担忧，真对不起。”朵拉这次说得更加诚心诚意，但是小五还是没话。只是眉头上拧了个大疙瘩。

“你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你。”朵拉想好了，除了让她出钱，什么忙她都可以帮小五。这次她终于听见小五说话了。小五说：“方向不对。”

朵拉递给售票元钱，买了两张车票。回身问小五：“你说什么，什么方向不对？”

小五说：“我去网通大厦。”

朵拉明白了，他们现在乘坐的公交车是开向世纪百货公司的，与网通大厦背道而驰。

有时候，因为一件偶然的事，却能促成很多必然的结果。甚至能扭转一个人的一生。

网通大厦紧挨着金碧大厦。其实小五是到金碧大厦。只是他要做的事是个秘密，所以潜意识里，他没有对任何人说出他的行踪。但他没想到朵拉也要去金碧大厦。于是他拖延了一会儿，先在网通大厦站立了一会儿，这才赶去金碧大厦。

小五赶到金碧大厦第十三层远华开发有限公司时，已经过了上午十点。经理助理柴晓慧跟着经理开车出去了。小五问了很多人，都说不知道助理什么时候回来。后来倒是擦楼梯的清洁工韩阿姨看他急躁的样子，以为他是有急事，便对他说：“我听见柴助理和经理下楼时说，她要去澳门。跟经理一起去。好像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回来。”

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是七天，一天是二十四个小时，这要等多少小时柴晓慧才能露面啊。小五揣在羽绒服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他着急，的确是着急，但是没有办法，澳门那地方他去不了，因为他口袋里的钱只够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还是硬座的。

小五在饮水机前，用纸杯接了一杯水，喝进空空的肚子里。他开始恨早晨遇到的朵拉。如果不是被朵拉撞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朵拉丢钱而去抓小偷，如果不是为了躲避小偷上错了公交车，耽搁了时间，小五会在柴晓慧出门前把她堵在办公室里的。可惜一切都是如果，他小五错过了最佳机会。

几个保安走过来，发现了呆坐在沙发上喝着白水的小五。其中一个走过来问小五：“刘哥你啥时候来的？老总让你回来了？你还跟哥几个一起干呗。”

小五摇头，没说话。他但凡没有说话的打算，就一个字也不会说。

那个保安讨了个没趣走了。远处传来保安与同伴隐约的说话声。

“被老板开除了。不懂事，没眼力见儿。还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人瞎横，没什么真章，要是我，无故开除还扣除了当月工资，还扣掉了抵押金，我还不揣刀子四下码人去？东北人就是虎拉吧唧，完蛋玩意，孬货！”

几个保安沿着楼梯走下去了。但他们说的话还似乎萦绕在小五的耳边。小五揣在羽绒服口袋里的手又不由得攥紧了。那攥紧的手里，是把锋利的弹簧刀。前一天在夜市摊上买的，花了小五二十元钱。卖货的年轻人油腔滑调地说：“哥们儿咱这刀你就算是捅人，也能捅个透明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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