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海家的小院子其时就在颜文波住的宾馆后面，透过窗还可以看到小院子里的人活动。

此时是天刚亮。彻夜的失眠让他早早就站到了窗旁。马兰已搬到了小院子，一个人在三楼的的小天台上待弄着她的花。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裙，散着她乌亮的长发，忙碌地穿行在满台的花海中，时不时地低头对着一枝枝含苞欲放的花微笑。

他不禁也微笑。

马兰四处张望了一番，慢慢伸出手，身体扭摆起来。她跳着舒缓而古典的舞蹈，脸色凝重，眼神满是忧伤。风过裙摆，裙袖飘飘。

颜文波呆住了。他从不知马兰居然会跳这种舞！那种从她身体内弥漫出的无助、忧伤是那么地浓厚，浓厚地刺穿了他的心。

他有了想奔向她的冲动。

可他能吗？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马兰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他不能……

他去荒野接她回来那晚后，他已隐隐感到马兰对他有了不同。她不再有了那种防备的眼神，看他时，笑意盈盈，然又有着耐人寻味的烦躁。

他害怕，害怕自己又一次陷得太深！

他本可以在她前搬进小院的,就是因为她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才一天一天的拖。工程早结束了，公司也停止了对他食宿的报销，催他回公司，他却不想回去。

他决定下午就搬去小院，给自己放个假，好好休息，想想下一步的对策。

杨志海帮颜文波收拾好小屋，天已黑。两个人去宵夜摊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时，楼上马兰的房间灯都熄了。

杨志海不想回家，两个人就躺在**东一句西一句说着。

沉默了好久，颜文波想着杨至海睡了，关了灯，却听杨志海低低地说：“颜哥，你知道吗？马兰曾收留过我！”

“她可能把我忘了。我，却一直在找她！”

透过月光，颜文波看到杨志海眼睛亮亮地。

“那时，她读初中，我还在读小学。一个冬天的晚上，我父母吵架，撕打了起来，我跑出了家，一口气跑到城外。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很害怕，就坐在公路旁的树桩上哭。马兰下自习回来，看到了我，把我带去了她家，我才知道我原来就坐在离她家不远处。”

“她家刚建房子，一家人都还住在没完形的小屋里。她带我去了另一间小屋，给我了温暖的床，还陪着我说话。”

“陪你说话？那时她有多大？”

“她十三岁，我九岁。”杨志海微笑着，眼睛里全是回忆。

“我睡过去。睡得正香，听到父亲来叫我。我才知道，马兰在我睡后，从郊区跑到城里，找到我的家。爸妈都出去找我，没人在家。她请邻居传话给我家人，说我在她家里！爸听说后，赶到她家，把我接回来。我记得我走时，看到她就站在门口，冷得发抖……”

“马兰，那么小就勇敢！”颜文波有些怕再听下去。

“大学毕业后，我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她结婚了！”杨至海苦笑，“她有了孩子，夫妻两个经常带着孩子出来玩，她笑得很开心。我就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幸福。”

“有一次我下乡回来，那天快到夜里十一点了吧！接我的车在护城河边出了故障，我顺着河走回来。也是冬天，河边没有人，冷风一阵阵地刮着。我把头缩在衣领里，突然看到河边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瞧，却发现是马兰！”

“她抱着膝孤单地蜷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上全是泪。我看她站起来，向水里走去，我才知道她是在寻死！”

颜文波倒吸了口气。

“从我知道她结了婚生了孩子，我，就没再打听她的消息！几年来，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居然会想到去死！我跳进水里，把她拉了出来，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就昏了过去。我把她送到医院，又通知了她的家人，看到她的丈夫来，我才走开。”

有晶亮的东西从杨至海眼中滑落出来。

“第二天，我接到要去省里培训的通知，我悄悄去看她，她呆呆地坐在**，眼睛里一点温度都没有。等我从省里培训回来，她已经出院了，还一个人去了外地。”

“那你再没见到她？”颜文波问。

“再见到她是一年后了！我心里有她，不想结婚，父母硬逼我到处相亲，就认识了娜娜.有一次娜娜说她表姐回来了要请我们吃饭，我才知道，她们是表亲！”

两人抽着烟，半响不说话。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颜文波问。

“我不知道！”他苦笑，“娜娜很爱我，她的个性非常要强！我想照顾马兰，又担心娜娜！”

“你爱谁要多一些？”颜文波问。

“在我心里，没有谁能比得过马兰！可，我家里人不会同意马兰的！她离婚又没工作，还有孩子都是……”

“你嫌她?”

“没有!可我怕她受更多伤害!我不想别人给她难堪!她那么清高,一定不会接受的!”

“我明白了!总会有办法的.”颜文波喃喃回答,心有着说不清的痛.

窗外传来了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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