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霜接上一盆冷水，开始洗脸，刷牙。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习惯了不论在多冷的天，始终是用冷水。似乎是要保持自己的冷漠。

刚刚弯着腰洗了一把脸，便听见踩在梧桐叶子上的脚步声。

夜来霜看起来像是毫无察觉，很专注，很斯文的涂抹着香皂。然心里却已作好了迎敌的准备。

按理说在燕子门没有谁敢动他的，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连明月也被自己的同门干掉在了外面，那么自己被干掉在燕子门不是不可能的。

顾坤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为了自己的权势，为了自己的地位，他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门被轻轻地敲响了。

夜来霜像是影子一般的轻轻地飘到了门边，静静的洞悉了几秒钟，方问：“何人？有事么？”

“少主，掌门人让你过去一下！”门外的人答到。

“知道了，我稍后片刻就去。”夜来霜把抽出的匕首又重新的放入了长筒靴子里。

门外又是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以及叶子被风扫过的沙沙声。

夜来霜又很安静地在手上涂抹着香皂，温和平易的样子。不像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到像是一位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整个房间始终冷冰冰的，像是停放尸体的地方，不像是有活人在居住。窗户上的阳光微微的照在一张木制桌子上，像是拿着一面镜子晃在墙上的影子一般，没有一点点生机。

夜来霜洗漱完毕，从衣架上拿下长风衣，披在身上，又从床头下拿出一把手枪，压满了堂别在腰间点上一支烟出了门。

凌厉的秋风砸在脸上像是有刀子在割一般，高大的梧桐树又摇又晃地摆动着，一片片叶子在秋风中飞舞着。落地，飞起，飞起，落地。夜来霜跨出一道小院的门，走向了聚义堂。

“老二，你来了。”一名身穿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完全一幅高高在上的架子。

“恩。”夜来霜径向一把空着的椅子走去，两手指轻轻地**烟，摔了一下风衣的衣边。说：“让大家久等了。”

“没关系，二师兄。”另一男子说，“我们也刚刚来。”

夜来霜坐了下来，问：“师父他老人家呢？”

“咳咳咳.....”未见其人，只闻其声，便知是一位年时已高的老人。

“师父早！”所有的男子站了起来，向身穿绸缎褂子的白须白发老人问候到。

贺天霸在两男童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下来，右手握着手绢捂着嘴又咳嗽了好一会，喝了一口茶水说，“大家都坐。”

正个聚义堂里，站着两排身穿黑色衣服的男子，整齐的坐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像是召开人民大会，在大会堂里似的。

“我老了！”贺天霸这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并且语气相当的微弱。

在他坐的正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河图，图中一只威武凶猛的上山虎。这样的图，挂在江湖门派中，与挂在平常人家有着天壤之别的意义。在燕子门，则说明燕子门的掌门人已是归山之虎。也就是说，贺天霸这个名字，从此将会在江湖中成为过去。

“师父多保重身体。”顾坤说这句话时，表现的十二分的廑诚。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夜来霜漫不经心地掐灭了烟头，扫了一眼顾坤，却是什么也没说。

其实有时候，夜来霜也真佩服顾坤的做作。要是换成是自己，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最初，贺天霸是很欣赏顾坤的，可自从明月死后，在贺天霸的心里也有了想法。他总觉得顾坤就像是一只关在笼子的猛兽，在顾坤的心里，一定有一头饥饿的猛兽，随时准备破笼而出。

“不知师父招大家来是为了？”顾坤诚惶诚恐地问。

贺天霸又是一阵咳嗽，过后说：“我真是老了。我们在沈阳的一个分堂，被人挑了。”

贺天霸也许是因为气愤，又接连咳嗽了起来。堂内一片哗然。

坐在第三位的男子突地站了起来，骂着：“哪个龟儿子敢挑我们燕子门的堂口？”

“是啊，别说挑堂口。就是敢动我们燕子门人的道上也没有几家。”

“是我们燕子门忒道义了不是？”

“他奶奶的！反了天了！”

夜来霜微微的斜了一下身子，很疲倦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静一静！”说话的是顾坤。

夜来霜依然是紧闭着眼睛，这是在他料想之中的事。顾坤的屁股一翘，他就能知道他能拉出几个粪蛋来。在这个世界上，他对顾坤的了解，恐怕要比顾坤自己还要多二分。

像顾坤这种一心只想接手燕子门的人，在这个聚义堂内，大有人在。然，顾坤与其它人不同，他可以借着每一次机会发挥自己是大师兄的绝对权利。

每一次都发挥的是淋漓尽致，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聚义堂内在瞬间又是鸦雀无声，这是顾坤最得意看到的。

“师父，是什么人干的？”顾坤侧着身子面向贺天霸说，“干脆让我们去几个弟兄灭了他们。”

“恩。”贺天霸微微的点点头，缓缓地说：“是后起之辈，想必还不知道是我们燕子门的堂口。”

贺天霸喝了一口茶水顺了顺气又说：“你们谁想出去走走，就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过去。”

“师父，让我去吧？”一男子说：“我一定灭了他娘的。”

“老五，你又犯老毛病了。”顾坤像是在朗诵一首诗一般地说：“你不刚回来么，我看让老二去。”

顾坤看了一眼夜来霜，夜来霜始终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没有任何的反应。顾坤又自顾自地说：“老二好久没出门了，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其次，乘此机会也让年龄轻的兄弟们锻炼一下自己。”

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小七，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大师兄你说这话我可就有想法了，二师兄之所以没出门是有心事，二则你说‘年龄轻的兄弟们’是指的哪些兄弟们？”

小七有意的点了一支烟，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成熟。

“小七，你误会了。”另一男子说：“大师兄的意思是.......”

“都别争了。”夜来霜睁开了眼睛，说：“大师兄说的对，我是该到出去看看的时候了。免得以后浪费名片。”

“二师兄，我跟你一起去！”小七远远地向夜来霜望去，列着嘴做出一个坏笑的样子。

“师父，您觉得了？”顾坤问。

贺天霸声音很轻微的说：“就这么定吧。”

顾坤满意的点点头，看贺天霸的时候，完全是很敬重的。然背过脸后却是很复杂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真是老了，说话也没力气了么？昔日的**上哪去了？

完全是很嫌弃甚至是恶心贺天霸的心理，似乎贺天霸就是餐桌上的苍蝇。

不过，在顾坤心里，贺天霸不仅仅是多余的，更是自己的祸根，绊脚石。身上的枷锁。

“霜儿，你把人定下来。到我房间来一下。”贺天霸起身离开了。

“老五，小七你们俩准备一下。”夜来霜站了起来说，“我们这就动身。”

走出聚义堂时，一阵冷冷的秋风扫了过来，夜来霜定住了脚步。

秋日的阳光像是黄昏一般落寞的披在夜来霜的肩上，他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寒气。没有任何的根咎，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直觉。

作为杀手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种寒气是一股阴冷的杀气，燕子门必有一场血战。

在枝头上落着一只鸟，孤零零地抖动着羽毛。

夜来霜手中的镖随手一挥，细细的枝条便掉了下来，落在枝条上的鸟，苍慌地飞走了。

夜来霜一边向贺天霸的房间走去，一边在心里叹息着。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双手从来不沾弱小生命的血。

落在枝头上的乌鸦想要告诉我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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