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严重？”

“是。”

“会不会死？”

沉默。

“我不喜欢人家骗我。”

“有可能。”

“那我死了，你会不会把我放在心上？”

“会。”

“会不会记得我？”

“···”

“你是个君子。”

爱不了我，至少不要难过，任何结果，我都会点头，只要你快乐。

记得有谁跟我说过：遇到了人，故事才开始。

那，是不是人走了，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洛阳。夜。

水，一层浮冰，倒映阁楼上点点灯火。

“三年，你···”

“我没有办法释怀···”一口烈酒下肚，如火蛇穿肠。

“这世间本没有什么事是你无法忘怀或是不得不去记住的，这完全取决于你心的选择。”

少年转过脸望这位美艳的妇人。一双飘忽迷离的眼睛，竟看不出有悲切的情绪在里头蔓延，就像有一股风流转在他的瞳仁表层，只要他不言语，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妇人抚mo着少年的头发，轻轻道：“都过去了，过去了···”

水，微澜。

冰，裂。

少年猛的推开妇人，抽出腰间佩剑，寒光乍闪，人已掠到湖面之上，剑刃与冰面瞬时擦出万点火花，好快的剑！湖水开裂，水榭震颤，翻卷的水花之中竟窜出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少年一剑又逼来，那女子只好施展轻功飞跃到不远处的水亭上，未及她站稳，一抹月白之光已上了她的脖颈。

“说明来由，饶你不死！”这声音冷峻如冰。

“哼！你杀了我必后悔一辈子！”那女子昂着头斜眼望着少年，一面傲慢。

少年面色微缓，眼神一阵恍惚，这语调，这神情，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胆。

“算来，我七月行走江湖十载，若说后悔之事没有百件，也有十件，再多一件也不妨。”说完剑锋一侧，鲜血滑过，坠地，剑，仍如月光般皎洁。七月又回到美妇身边一把揽过那丰满的身躯，**衣襟，唇已黏住妇人雪白的胸脯。妇人双手抚着七月的发，喃喃道：“公子，我死了你会不会记我？”

七月突然擒住妇人的咽喉，妇人因窒息全身发着抖，脸色煞青，却丝毫不挣扎，痴痴的望着七月。

“你当真看得穿人的心思？端木夫人。”七月满目爱怜深望妇人的眼眸。如此深爱。

妇人流下泪，启开樱唇，伸出**，七月含住端木的唇，双手**的撕去她的衣衫，待端木夫人发髻凌乱，胴体炽热，呼吸急促，七月一掌将其推入湖水中，自己也脱净了衣衫跳入水中，人影交缠，湖水翻腾，端木凄惨的声声唤着：“公子，公子，公子。”

夜已去，天边微红，七月走在一条古街上，剑配在腰间，紫色，和七月的长衫一般颜色。

“七公子！”一个老翁的声音。

七月停下脚步，剑已在鞘内峥峥作响。

“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伤害我。”七月用内力镇住剑气。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传自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满脸沟壑，佝偻的身子微微颤抖。

“好！可我还是要再说一遍，我对你，都是真的！”七月，眼中有泪，摇摇欲坠。

“我不会再相信你！再也不会相信你！”嘶喝，蓑衣中已抽出一条长鞭，直对七月。

七月闭上眼，衣袂被晨风吹起，他已收了真力，少了份刚劲，多了份萧索。

“你，你，我墨阳，易容之术堪称天下第一，可易得了容，却易不了心，你呢？你呢？七月，你的心，你安得什么心呀？”女子哭得很凶，鞭，也已成了摆设。

七月走近墨阳，望她盈眼的泪：“我···从未变过！”突然转身抽出长剑，手腕一颤，手掌紧握剑刃，剑柄，在墨阳面前。

墨阳惊，未呼出声，两行泪与七月的血一同淌下。

“休再用这些苦肉计！”墨阳忽而拔过长剑。

七月猝然皱眉，一阵痛楚：“杀了我。”

墨阳望着七月眼角的泪，紧咬着**，瑟瑟发抖。

“墨阳，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七月盯住墨阳的眼睛。

“啊···”剑落地，墨阳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瘫倒在地。

七月生生跪在墨阳面前，拖住她的下巴：“相信我。”

墨阳疼惜的将七月受伤的手捧在胸口：“我不相信，你骗我太多，可···可我，我为什么爱你···”

七月，苦笑了下，将手从墨阳的双手中抽出，拾起长剑，一步，一步，一步，远去。

悦来客栈，江湖最大的连锁饭店，享誉天下的阳春面师傅正在为七月做一碗清汤寡水的阳春面。七月坐在钢铁精制的桌椅上，一盏香茗，飘香。

依稀，一袭白衣女子款款走来，背对七月坐下，幽幽的道：“茶中的毒，无人能解。”

“你那么希望我死？”七月啜了一口茶水道。

白衣女子微叹了气：“你不能为我生，却可以因为我亲手制的毒而死，我今生无悔。”

七月站起身，走到女子面前：“好！”

七月伸手拿起白衣女子的左手，女子一直淡然的眼神透出一丝稍纵即逝的惊慌。七月望着女子的美目，轻柔的将女子青黑色的左手捧至唇边，垂目，满眶的泪溢出，深深**女子的手。在肌肤触碰的瞬间，巨痛灌满七月全身。白衣女子冲破了自己给自己限定的淡然，抽出手，七月随即倒地，女子扑将上去，抚着七月发黑的面庞：“你···你若是求死，便是谁也不爱。”

七月抑着痛楚，道：“你那么希望我死···那，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女子痛哭，咬破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鲜血滴入七月的口中，站起身，甩袖背过面：“自此，你我二人，情仇全断，天涯两端，永不相见！”说完奔出客栈。

七月站起身，体内毒已除，口中喃喃道：“你，你未变，你还是会用你的鲜血为我解毒的朦朦，你还是朦朦···”

七月山庄。

七月未佩剑，一身布衣，双手背后，立于窗前。

“公子，我们已将慕容府团团包围，只等公子的命令。”小野人跪在房外说道。

“动手吧···”七月缓缓的道。

“是！”小野人起身，撞上奔过来，陡然跪地的苛惜。

“慕容小姐···”小野人惊道。

“七月，求你放过慕容，求你放过慕容，那是苛惜的家啊···”

“野人，你先下去，苛惜，莫哭了，进来。”

小野人转了转眼珠，望了眼苛惜，便退了下去。

苛惜进了七月的房，站在七月身后，泪，簌簌而下。

七月转身，帮苛惜擦泪，苛惜抬眼望七月，迎上一双凌厉的眼。

啪！

七月一记耳光，扇在苛惜脸上，苛惜矬身倒地，脸颊青肿一片。

“你，你为什么坏我的事情？不是你通风报信，慕容府的人会···你，你若不爱我，你大可离开我，又为何次次伤我的心？”七月捶着胸口吼道。

苛惜自己爬起身，七月看她纤弱的身子，眼中柔光遮去了愤怒。

“我若不爱你，怎会背叛家族，将慕容剑的拆式透露给你···”

七月眼含泪光，抚住苛惜红肿的脸，微颔头，柔声道：“对不起，我情绪失控，没事吧？”

苛惜别过脸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灭了慕容家？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若不是为了你，我大可不必如此。”七月自顾摇着头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七月，你知不知道？”

“江湖上有多少人时时刻刻都想杀了我，我，迟早会死的，迟早会死的，迟早会死···”七月哀叹道。

苛惜听此，心痛欲裂，哭得更凶：“不！不！我不要你死啊，七月，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了，我也不要你死！”

七月望向泪人似的苛惜，动情的将苛惜揽入怀里，**环抱：“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七月，想必，现在你已是我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七月抱紧苛惜，两行清泪。

风雪之夜，洛城卖命的冰寒，终于留住了雪。

城外，深林，杀气冲天，一个青衫女子与数百强盗厮杀周旋。

武功，内力，皆是上乘的正宗武学，每一招中规中矩，缓急有序。可，体力不支。

女子用灌满真力的青绸挡住临头劈来的一柄钢刀，连退几步，众敌见势，乱刀劈来。

千钧一发之时，只见一抹月白之光如惊鸿一瞥，环过女子周身，强盗未看清来人是谁已死了过半，剩下的也吓破了胆，四处跟跪逃窜，又是几缕月光，林子骤然安谧，听见雪落中州大地。

青衣女子香汗淋漓，精疲力尽，靠在一棵树上。一片树影挡住她的表情。

“对不起，我该死，我来晚了。”七月缓缓收起长剑，充满歉意的道。

“谁要你救？我死了也不要你管，你这个大魔头，你这个武林的败类！”女子喘着粗气骂道。

“沐儿，不要逞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这个衣冠**，莫要在此假惺惺，我身为武林盟主的独女，一定要为爹铲除你！”

“那你呢？你爹爹要杀我，你呢？你也要杀我？”

“是！”女子哭出声，依坐在树下。

“那为什么还派你的贴身丫头跟踪我？莫说是为了要知道我的行踪来杀我，你明知道只要你有危险，我就会马上出现···”

“不要再说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惩恶扬善的七大侠呢？哪里去了？三年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办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难道，难道就只是为了让我爹不同意你我的婚事吗？”沐儿泣不成声。

七月蹲在沐儿面前，将沐儿揽进怀里，沐儿想挣扎，却终是随着心思，蜷在七月怀中。

“三年前，你回到三年前的你，好不好？好不好七月？”沐儿为七月拂去睫毛上的雪，哀求道。

“我对不起你，是我让你这般灵巧娇横的女孩变得···”

沐儿推开七月，厉声骂道：“七月，我的命再不许你救！下次再见，我一定杀了你！”骂完转身冲向林子深处。

“沐儿，我一定还会救你···”七月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沐儿还是控制不住停住脚步，却不敢回头。

“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七月问。

沐儿紧攥着拳头，喝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

清晨，雪已停，东边，似暮光般红黄一片。

山巅，七月盘腿而坐，闭目养息，剑，刺在远处积雪上。

女子走来，不知道穿的什么衣服，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从哪里来。

她安静的跪坐在七月身后，为他梳理凌乱的发，动作如此娴熟。

“你，没死···”七月清淡的问。

女子点点头：“公子将我葬下后，魔教的人救了我。”

“是她···”

女子侧身端详七月的脸，疼惜的道：“公子，我不在的一年，你，沧桑了许多。”

“清晨，没有你煲粥，我怎能···”七月语塞。语塞。

女子微微笑道：“公子，你知道吗？天下人都说女子若是遇见你，这一生便毁了，但他们却不知凡是遇见你的女子，都将公子当做一生中最美丽的风景。我，一介婢女，又何等幸运，能被公子称作知己，能为公子挡去致命一鞭。”

“天下，只有你懂我。”七月说。

“我知道你的心那么狭小，装不下天下苍生，装不下武林江湖，装不下责任道义，只能装下一个她。三年，控制傲视武林的端木堡，查清‘左手鬼母’的解药之谜，毁掉慕容府，甘愿投身邪道，都是为了她。”

“可是她已经不会再相信我了。”七月神情平静，偎在女子臂弯中。

“睡吧···”女子道。

“小楠，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小楠轻拍着七月，吟唱：“洛城东，洛城西，洛阳城外雪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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