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长得美不胜收,一般人都惊她为天人。只有使用过她,和正在使用中的男女,才知她跟外表甚有大异之处。她不喜欢穿普通的衣服,更不喜欢谈一般的恋爱。
走运的人捡了金子又捡钻石,倒霉蛋掉了饭碗还要砸中脚趾头。玫瑰夫妻同时下岗也罢了,而家婆偏偏也挑这时候仙去了。本来家婆在生还有二千楼租养家,如今这二千块交到无酒不行的老爷手里,仅是供老爷多打几声酒嗝而已。
又是一个白亮的早晨。玫瑰穿上桃色软绸衣裤,兀起鼓圆的胸脯,突出臀部的美好,低领子上面她高高的脸,则含蓄地散发着些许蛮气。她喜欢穿中跟鞋,使身材高而不虚,心情激荡的时候,不尖的鞋底还有助控制脚步,不至于东摇西歪。她走向市场,衣袂飘飘,目不斜视,给人们的感觉也许是天然的淡漠,也许是从容不迫的高贵,而实是她在生活中日渐巩固起来的习惯,故意忽视那些可能扰乱心境的东西。倘若一目十行地扫射,没准儿就会看见个半生不熟的人,或无辜地吃对方个冷面,或尴尬地打声招呼,甚至赔上数句聊话,令心情许久不能平静;她自然渴望遇见俊杰豪杰,却不肯拿眼神去碰他们。有些东西,在胆量尚未形成之前,适宜关在心里。她内心未必不幻想着一位绝顶的、能使她放浪形骸的人物!
玫瑰刚走到市场口,一辆摩托吱地刹在她的脚边,车上坐着对乐颠颠的中年夫妇。看见他们,三岁孩子都晓得,什么叫无忧无虑。四十岁的人都会感叹:“越俗越快乐!”男人长着对多情的小眼睛,神情很有些藏头露尾,一看而知是个见不得美女的男人。但他又不能错过跟美人搭讪的机会,错过了就是白白错过,这不是一个丑男人的概念,而是一个小男人的概念。他想笑着开口,却又认为严肃些好,想风情,而又觉得纯洁点更好,结果表情各占其一,说:“姑娘,听说F镇有卖乳狗的?”中年妇已从车上下来,顶着个肥满的肚子,笑嘻哈补充:“我们是K城来的,听说吃乳狗很能滋补,想买几只回去。”广东男人普遍以狗肉为壮阳佳品。
玫瑰的娘家就在K城,遂顿生出几分亲切感:“跟我来。”
走进市场,三人不时被挤到一起,中年夫妻就吃吃地笑,沾着美人油水的偷笑。玫瑰最不害怕的恰是他们那类人,说:“我本来也是K城的。十五岁分配到这里工作,十年了,如今算是半个F镇人了。”
中年夫妇讶声问:“K城还有些什么人?”
玫瑰愉快地说:“我爸妈,我大哥都在K城。”说话已走到牲口场,玫瑰正要走开,男人连忙羞笑:“多谢姑娘。”伸手捅了捅女人,女人马上配合地笑得比丈夫还热情:“有空来K城玩儿,来我们家玩。”玫瑰一笑走开了,耳畔飘来他们的尾音:“姑娘带一只回去!”走出他们的视线,才有空捞起他们的相貌:男人身材不高,从异性的角度,她喜欢高大的男人;他眼睛很小,她认为小眼睛顶好不要追风逐月,以免造成淫邪的效果,他刚才的表现就合格了;他脸很圆满,又使她觉得雍肿。相比之下,中年妇反倒俗得地道些。
玫瑰买菜回来,老公王清仍未起床,反正家务活都是她的,他可以睡到眼睛全面睁开。玫瑰有两大本事:做好老婆和爱好老公。从不过问老公的钱财,不研究他外面的世界,不要他分担家务。可悲就可悲在,王清却嫌她过于谨慎心细,满脑仁义道德,随身携带着高贵与庄重。他又以为自己是条汉子,既然治不了这样的老婆,索性就无为而治。他理想中的妻子应是个懂生活情趣的人。新婚时,他多少渴望,总是要求她:“你摸我十分钟,我答应你两个条件。”可玫瑰那羞臊的手不够长,总伸不到他那地方去。后王清乘出差之便,搭上外省一个风流女人,就更觉得老婆徒有其表,二三年来极度冷淡她。玫瑰一度用尽各种语言央求、谴责,都无济于事。她是个被迫到一定程度,就能傲气无两的人,于是搬出从小铸就的坚韧外表:少言、冷漠、视而不见。但命运总是不甘寂寞的,自自然然地给玫瑰送来了另一美男。那天晚上,他们抱了,吻了,但玫瑰坚决地说:“等我离婚。我决不能给老公扣绿帽。我已经不爱他是一回事,套绿帽是另一码事。”美男等不及如此正规的爱情,一走了之。现在,她的爱情没有主人。
玫瑰一边弄早点,一边审视着墙壁和器具,没哪一缕灰尘或哪一丝杂乱能逃过她美丽的眼睛。
“妈咪!”宝儿娇滴滴地站在厨房门口,摇着小手等抱。
“狗头。小狗头。”玫瑰熄掉炉火,过来拍拍小屁股,顺手拉下**:“尿尿去。”洗了脸,抱到椅子上,“坐好喽,妈咪拿早餐去。”
“我要喝益力多!”宝儿侥幸地望着妈咪。
“你又忘记了?”玫瑰严肃地回盯着儿子。
“先吃早餐,后喝饮料。”宝儿乖了。
“爷爷又给你买益力多了?”王清从房里出来,语气和笑容都是搭讪式。
“买了一整排!”宝儿得意地回答。
“吃早餐了。”玫瑰淡声说。
“好好好!我洗脸就来!”王清喜欢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现在老婆不爱他了,受宠若惊无疑是最高明的含糊,既像惩罚,又似示好,目的就是要对方左右为难。这时王光祖喝了早酒回来,满面都是酒红色的笑容,只要口袋里还够一天的酒钱,这一天就是极乐人生。他说着“加料加料”!匆忙从塑料袋里拎出面包、虾饺、排骨等早点,在他有钱的时候,对家人唯一的奉献就是食物。这个老爷有退休金,有房租收,月入二千多,只事吃喝和打麻将,有钱算不得老爷,没钱他自己都不想活了。他从来都是寅年吃了卯年的粮,之后便是老公式:X=赊,Y=借,X+Y=恶性循环。
王清过来坐下,说:“我一会上K城,可能不回来吃饭。”
玫瑰面色平静,仅是发自内心冷淡他,以至她的全身寒气逼人,说:“知道。”
早餐一完,犹如枪声一响,大鸟小鸟各分飞。
玫瑰收拾了碗筷,进房整理床铺。宝儿跟进来,满面不解地问:“妈咪,爸爸上哪儿了?爸爸为什么又不带我去?”玫瑰无法跟儿子解释,爸爸为什么从来不重视他们母子,就把儿子抱到**:“来,妈咪给你讲故事。”恰在这时,高美美来电话说:“阿军明天带女朋友回来,你有空就上来见个面。”
玫瑰还像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喜怒都不够大方,很内敛地表示强烈的惊喜:“大哥肯带女朋友回来了?好事好事!宝儿,快跟外婆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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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跟踪~到底』
玫瑰在k城~了车,双~触到洒了阳光的地面,立时~心照不宣的愉悦——一个灵慧的~,最得意莫过于广播~,追赶独一无二的太阳。~们的眼睛像摄影机似的对准了她。“~咪,~~。”宝儿忽定在地~,叉开双~。“小懒虫!你会~皱~咪~~的,~咪会变丑八怪的!”她刚~起儿子,一辆~托也正好刹在~边。她扭头,看见一张黑~胖脸,笑容把~小眼睛赶跑了,正是~回问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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