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江家住长安里，村子紧挨市区。今天他心情好极了，白T恤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完一遍又一遍，末了还向口腔里喷点儿清新剂。他怀着初恋的心情，轻快地走到村口站着，清早的阳光洒在圆圆黑黑的脸庞上，闪亮了盘结在五官周围的斑斑笑纹，像是个刨得整整齐齐的树墩！

玫瑰先下了车，童江瞥眼她，立把脸转向后面的王清。

“早。”王清笑说。

“早早早。”童江笑回。

童家高三层，外观款式室内格局，处处与邻里相处和谐，但很大，像土地主。童江沏上茶，正客套着，童婶从房里蹭出来，头上乱发分叉，两腮迷朦，笑哈哈说：“这早到了。”

玫瑰慌得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睡觉了。”

童江白老婆一眼道：“装好牛尿又淋过菜了！还早呐！”自己哧哧一笑，为在斯文客人面前露了农民腔。

童婶得意道：“昨晚又赢了六百块！”

童江哼道：“赢了钱，还怕你不笑得像煮熟的狗头啦！”

玫瑰没有听俗话的习惯，更不知道怎样应酬客套，只想赶快离开这里，说：“我们借了你的车，你出门也不方便啊？”

童江大摆手，说：“还有辆新的！来来来，我带你们去看。”惟恐客人不放心，亲自引客人到内厅，果然停着辆尚未拆封的新车。玫瑰略感放心，说：“那我们走了。”

童婶叫道：“王清去办事，你又不办事，就在这里玩。”

玫瑰说：“我去看我爸妈。”

童婶改口说：“你回来吃饭好了。”

玫瑰只笑了笑，说“好啊”或“好的”，都不恰当。

红丽穿着宽大的睡衣，黄黄红红都有点旧，也有点脏，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晃腿子，吮得冰棒滋滋有声，利落的大辫子不见了，一头乱发犹如滚滚浓烟，冲刚进门的玫瑰咧嘴一笑。玫瑰还她一笑，心里直惊诧，士别三日，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头大、身脏、笑得一张脸变作两张的女人，竟然就是几天前那个红丽。

“你来了？进来坐。”高美美在房门口一站，又进去了。

玫瑰边走边感到背脊发麻，这不明当了红丽是外人吗？

高美美坐到**，满面厌恶之情，迫不及待地表达不满：“幸好你也看见了，要不然，还以为我是故意损她呢。我不说她是野生动物，说她是野生动物显得我多没修养。她必定是外星球来的！拖地能拖出汪洋大海，说话声关门声能吓死华南虎。”

玫瑰皱眉说：“妈，你教过她没有？”

高美美呸了一声，说：“通身毛病，教育哪块？给你爸吃甘蔗头，给我吃甘蔗尾，她自己吃中间。你说，教育哪块？”

玫瑰安慰说：“大哥开公司了，赚了钱就可以另外买房子了。俗话说，相见好，同住难，清官难断家务事。”

高美美哼道：“他开公司！”

晚饭时分，王清在楼下鸣喇叭，他跟岳母关系不好，能不登门便不登门。玫瑰上了车，随口说：“还车去？”

王清商量：“你说呢？”

玫瑰疑惑：“你还要车干什么？”

王清说：“眼下正等车用，最好能借他的车用几天。”

玫瑰不语，真是亏他说得出口，却也不想他落空。

童江独个儿坐在客厅，开口便说：“一起吃饭好了。”

玫瑰怪不自在地望着王清，王清便说：“吃就吃。”

玫瑰顿时花红了脸，说：“我们还车来了。”

童江急忙大摆手：“给我也是闲置着，你们K城F镇两边走，没车可不方便。”

玫瑰十分意外：“这，怎么好意思？”

童江笑说：“不好意思你又找我借？”

玫瑰大吃一惊！却见他满面羞颜，料他是情急不会说话。

“童婶呢？”

“打麻将去了。”

“我以前也打。”

“你来打啊，我们村里最热闹。”

“这里赌这么大，我赌不起。”

“输了算我的。”童江说。

玫瑰挠了挠耳朵，非常不好意思。童江也自悔失言，哧哧哧一笑。这时童婶满面春风走进来，高声说：“赢了五百！”

童江见到老婆，顿时自在多了：“正好你请客。”

玫瑰慌说：“别客气，我们回了。”

童江急了，命令道：“一起吃！”打发老婆：“去叫天德天仪！”

玫瑰笑说：“名字取得不错，是一男一女吧？”

童江答道：“是是是。”

玫瑰察觉，童江并未正眼看过她。

饭吃了，车也借了。童婶开始频频邀请玫瑰：“上来打麻将呀。”玫瑰口袋里只有二百块，便时不时想起童江那天的话：“输了算我的。”输了怎能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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