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

《浮世绘》第二轮由此开始，金秋桂担任

主持人，大家兴趣盎然地嘲笑不实事求是的

为人处事。故事发人深思，令人感慨。

今天，大家像赶早班一样，从家准时来到豫园假山亭阁相聚。从各人脸上神采看，大家很是看重这别具一格的“浮世绘”集会。有的带了小录音机，有的带来了笔记本，简直像听报告一样认真。人到齐后，就围着主持人坐了下来。

主持人今天换穿了西装套裙，更显端庄。她先请葛沪生讲，葛沪生就大方地讲了起来。

葛沪生描摹的“浮世绘”——

官大气小

新来乍到的H省吴省长，误以为下属称呼他

为“吴副省长”，便大为生气，大加指责。

昨天，陶知秋阁下讲了A先生浮与沉的遭遇，我觉得真是活该！我们不好去指责那女招待，尽管她也是出于私利，而不惜牺牲节操。有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嘛，主要的还是那位A先生口是心非造成的，讲一套做一套，是自欺欺人的结果！

以前，我曾听过别人讲，官做得越大，气量越小，越是分外计较。因而我对一句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便表示怀疑了。当然，这不是一概的否定，但确有这样的现象。

吴先生是从京城下来，新任H省省委副书记、省长的。上任不久，在一次省委常委会上，他对省委秘书长说：

“我新来乍到，什么时候合适，我想到省委机关各部看看，请你安排一下。”

秘书长连忙点头答应“是”，但心里并没太在意，因为他以前见多了，大凡新领导初来，都有此客气和热情。可每每又因政务太忙，就也都并不曾到机关各部走走。吴省长恐也属如此客套惯例的。

令秘书长没想到的是，这回还真的惹出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事情是这样的，那段时期，正值全国掀起了一个大唱革命歌曲的**，如《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十送红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咱们工人有力量》、《团结就是力量》、《歌唱祖国》等革命老歌重温。H省同全国一样，通过组织各级机关、学校、团体，开展大唱革命歌曲活动，进行革命传统教育。

这天，H省委机关在省委大礼堂举行大唱革命歌曲颁奖大会，因省委书记下各地州市视察工作不在，便由省委副书记、省长吴先生出席大会坐阵，以示重视。发完奖后，会场主持人——省委宣传部张副部长，即按程序在麦克风前大声宣布：

“现在，请吴省长作指示！”

至于吴省长如何作指示，如何强调大唱革命歌曲的重要意义，就不必细讲了，大家猜也猜得出八九不离十。我要着意讲的，是吴先生耳朵走了神，他将“吴省长”听成了“吴副省长”，心里就很不舒服。他在众目睽睽的场合下例行了作指示的公式后，回到官邸就给省委秘书长挂了电话，在电话中他很有些生气地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要到省委机关各部走走，既让我认识一下各部的同志，也让同志们认识我一下。今天下午颁奖大会，你们那位部长称我是吴副省长。我到底是省长，还是副省长？请省委组织部调中央的命令给我看看，搞清楚一下为好。”

因为吴省长是京官下来的，过去交往很少，摸不准他的脾气，秘书长就心里无底，他想解释一下张副部长是称他省长的，便也不敢多嘴了，只得在电话中顺从地连连表示歉意说：

“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省长批评指正得及时，我们一定接受这次深刻教训。关于调中央命令看的事，就请省长息怒，免了，好吗？”

吴省长听秘书长这样说，就气顺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事情总算平息下去了。但秘书长是个很谨慎的人，为这事他不得不认真，便连夜令省委办公厅召集机关各部委领导开会。为引起大家的重视，秘书长在会上，就差点没上升到政治事故高度来讲这个事了。他强调今后对吴省长要特別尊重和谨慎从事，不可马虎。那宣传部的张副部长听了，直感到委屈，却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再说，省委机关干部们见办公厅连夜召集部长们开会，不知何事这样紧急？过去政治上搞紧跟，军事上搞备战，夜里加班加点甚至通宵达旦开会、值守，那是常事。自国家走上经济建设正确轨道后，这些年机关是很少有连夜突击开会的了。难道是国家有什么大事，还是国际上风云变幻要紧急应对？人们不得不又神经敏感起来，带着疑惑度过了难眠的一夜。

第二天，当部长们在各自的部里传达了昨夜的会议精神后，大家才恍然大悟。大悟之余，又感到可笑可气：可笑者，省长自己没听清就瞎训人；可气者，退一万步讲，就是将省长错喊了副省长，也未丝毫影响你当省长的威信，并不会矮人一等，谈不上违法乱纪，不值得这样兴师问罪嘛！

省委的机关干部都是肚子里装满墨水的，他们上至京都下到州府，也都曾见过大小世面的，不比吴先生当省长的见识差到哪里。加上社会民主空气愈来愈浓的发展趋势，他们脑海里就没有那么多禁锢。于是，大家凑在一起，围绕所谓正副省长之误编起了笑话。

甲说：“为了从根本上杜绝‘吴副省长’之政治性事故，我们必须采取起码有三条得力的并行之有效的措施，大家凑凑看，有哪三条？”

乙说：“这第一条嘛，学军队分期分批搞一次口令集训，口令教案是——将‘吴省长’的吴字后面加个顿号标点，反复练习喊‘吴、省长’，这样干净利索，可以避免拖泥带水误听成‘吴副省长’。”

大家齐声叫好通过，要求快出第二条措施。

丙摸了摸后脑勺，说：“这第二条就这样，干脆在吴姓氏后面加个‘正’字，以后就称‘吴正省长’，这就完全地与‘副’字区别开了。他不喜欢当副，当然就是‘吴正省长’了。”

众人觉得此条措施有可取之处，虽然称呼起来有些别扭，但它能在语音上根本区别正副，就不失为一条好措施。

接着，丁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赵老处长，说：“这第三条措施也有了，那就是绝对禁止赵老处长给吴省长办公室打电话。因为赵老处长有些口吃，人称结巴，而且他是吹风式结巴。他一打电话，就会这样——‘喂，您是吴、吴、呼、呼（吹风）省长办公室吗？’这‘呼’就成了‘副’，那不就又犯了‘吴副省长’的大忌了吗？”

说毕，大家哄堂大笑，赵老处长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三条措施”的笑话，以后就在H省委机关院内广为传播，H省政府大院的不少人也都听说并哈哈大笑过。不过，吴省长和其家人是听不到的。当然，也没人敢告诉他们，即使是马屁精，也没有这个胆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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