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四更。

木棉镇，万寿医馆。

万长空推开医馆大门，一女子便急匆匆迎上前。

“爹，你可回来了！赵大将军都等你好久了！”

“好，爹知道了。”万长空加快脚步走进前厅……

镇北大将军，赵崇光在厅内左右徘徊，心事重重，见到万长空他眼前豁然一亮，双手抱拳：“万神医！总算等到你了！”

“路上耽搁了时间，让您久等了，劳烦将军亲自跑这趟，万某人实在是不敢当！将军快请坐！”万长空伸手示意赵崇光上座。

“哪里的话！能见到万神医才是万幸之事啊！”赵崇光由衷的表示。

“苏儿，你去歇息吧，告诉他们把大门关好，都去睡觉。”他回头对身后的万苏说。

“嗯，爹，那女儿出去了。”

“赵将军您慢聊，小女怠慢了。”

“哪里，姑娘请便。”赵崇光礼貌的抬手道。

说罢，万苏退出，随手带上了前厅大门。

“赵将军要老夫所救何人？”

因为事先知道赵崇光派人前来请过他，所以万长空说话也就开门见山了。

“实不相瞒，他是朝廷的通缉要犯，锦衣卫指挥使，青龙……”赵崇光如实说道。

“锦衣卫……”

听到这三个字，万长空踱着脚步，陷入沉思……

二十年前那一幕，他怎样也无法忘记。

他的妻子，他的家人，他的亲朋好友，因无意中卷入乱党造反事件，被锦衣卫无辜的抓走，甚至活活被他们杀死，鲜血沾在他们的刀上，映着他们狰狞嗜血的面孔。

十年前的一幕，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与他一同生长在天鹰寨的儿时好友——判官的爹，为了保护儿子和山寨的百姓，以一敌十，最后被锦衣卫用乱箭射死，倒在了血泊中……

“万神医？”赵崇光看他默不作声，有些不解。

回过思绪，万长空吸了好长一口气。

“赵将军，我行医多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我有‘三不医’您可曾听说过？”万长空反问道。

“本将身在朝廷，江湖之事知道甚少，不知万神医所谓的‘三不医’是哪三不？”

赵崇光心里很好奇，原来从医者也有这么多讲究？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我行医也有我的规矩，一不医作恶多端之人；二不医贪图享乐之人；三不医鱼肉百姓之人。”万长空习惯性的念着胡须，他说这话的意思，想必赵崇光心里应该明了。

“本将明白万神医的言外之意了，您是不打算救他……”赵崇光的口气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盼来了希望，却反倒被对方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他不是锦衣卫，我会考虑救人。”万长空说的斩钉截铁，脸上毫无情绪。

“如果抛开他锦衣卫的身份，把他当作普通人，万神医可否救他一命？”赵崇光不放弃希望的问，毕竟他没有正面回绝，也许还有机会。

“可他的身份是锦衣卫，杀害无数百姓的刽子手，我说过，我不医作恶多端之人，这是我的原则。”万长空打从心里不想救这个人。

赵崇光又是双手抱拳，上前一步：“他是锦衣卫没错，但他并非作恶多端，青龙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

赵崇光明知道锦衣卫在百姓中的口碑是怎样的，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极力的为青龙辩解着。

听这话万长空不怒反笑道：“哈哈~~锦衣卫有所谓的好坏之分么？他们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我不认识什么青龙，我只知道他是锦衣卫，他不但自己杀人，还在指挥别人杀人，试问杀了那么多人的人，如何称呼他为‘好人’？”

真的是很荒谬，让他万长空去救一个杀人无数的人，救活对方，那个人还继续杀人，那他跟那些刽子手又有何须别？救了人，反而又在制造祸端。

万长空无暇理会赵崇光的解说，继续缄默中。

“万神医……青龙是一名锦衣卫没错，但是人生逢乱世，很多时候都没有权利选择，所谓各为其主，为了生存，他们只能服从命令，靠杀人而活，如果不杀人，就只能被杀，锦衣卫只是个为朝廷卖命的杀人工具而已，如果脱掉锦衣卫的官服，他们跟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家人有的也是被他人所杀害，他们难道就不愤恨杀人的人么？”

“我知道您的家人和朋友，都是被锦衣卫所杀害，但不表示所有的锦衣卫都是十恶不赦，人分三六九等，锦衣卫也是如此……”

赵崇光说完这一席话，心想，就当是再抱着一线希望吧，医者本来就是为了救人，难道真的会为了私人恩怨，而违背了行医的原则么？

“万神医……”赵崇光迫切的等着万长空能开口说些什么。

“既然你说锦衣卫青龙并非作恶多端，那为何朝廷要通缉他？”万长空终于开口了。

赵崇光笑的颇为无奈，他摇头感叹道：

“万神医……就像我不知江湖事一样，您虽了解江湖事，却不知道朝廷的弊端，江山动摇，宦官当道，东厂和朝廷内外互相勾结，密谋造反，他们都窥视着皇帝的宝座，满朝的文武百官，又有多少个真正效忠于皇帝？众叛亲离，皇帝年轻懦弱，失去了辅佐和靠山，变得无能，无法分辨中间，难免听信奸臣的谗言，残害忠良；而锦衣卫，他们在这样动荡的时刻亦能保家卫国，可是没有了皇帝的英明自主，他们就会变成被人利用的杀人工具，若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他们就面临着被人铲除的悲剧，一本奏折，就可以让他们成为被追杀的对象……”

“而青龙，是遭人陷害才被通缉的，所以，被通缉的人，不见得是大奸大恶之人，万神医。”

“你这是在变着法儿说我看问题太武断，老眼昏花，错把好人当坏人是么。”

万长空眯缝着眼睛，绕着赵崇光走来走去，好像在琢磨什么似的。

赵崇光听完，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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