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要大学毕业了，心情有些美好。

三年的大学生活就像是一趟准时的列车，在突然的那么一天，停了下来。我在怀念丁小兰的时光里，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三年。也许对一株植物来说，三年不过是安静地生长，**还有死亡。而对于我，无论站立或倒下，都是悲欢和煎熬。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都经不起三年的消亡。所以心情会特别美好，毕业真好。

毕业前一天，柳暗来找我。柳暗是我在大学里认识了差不多一年的女友。大二那年，柳暗在学校广播室当播音，我恰好是文学社的社员，每个星期我都会跑去广播室送广播稿。时间长了，自然而然跟柳暗成了朋友。后来竟有了想追求她的想法，但并没有像当年追求丁小兰那样给她写情书，都什么年代了，情书不过就一张纸，太没有时代感。我倒是有办法，在学校周末晚会上主动邀请柳暗跳舞，而其实那会我根本就不会，还好柳暗没有拒绝，还教我跳起了“双人舞”。周围那些认识我的同学则会在晚会后都笑话我说：想追柳暗，也太把自己当男生了。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笑话我，后来从柳暗那里，我知道了她的爸妈都在省城工作，而且很有地位，爸爸是省新闻出版局的副局长，家庭条件相当不错。我出身农村，这对我来说，也许地位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可望而不可及。但人总是有欲望的。譬如穷人渴望成为百万富翁；孤独的人渴望两个人的幸福；单身的人渴望结婚；结婚的人渴望离婚；离婚的人又渴望结婚。人的欲望就像是一块行走的手表，永无休止。当我也有这种欲望的念头的时候，我还真把自己当男生，奋不顾身。这念头好比一只井底之蛙，让我突然越过井底，来到广阔的田野，柳暗就像是田野里一株等待收割的麦子，熟得可爱。

都说女人嫁个有钱的，可以享受一生幸福；男人娶个有社会背景的，可以减少几年奋斗。虽然这不算什么真理，但迎合了改革时代，比真理更现实。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当存在欲望的时候，感觉一切遥不可及变得触手可及。我也一样，感觉有些东西来得比生活更真实，比真理更彻底——

那就是柳暗。

柳暗高挑苗条，眉清眼秀，嗓音甜美，家庭条件和背景都不错，自然在柳暗周围，学校里追求她的男生可不少。但柳暗最终选择了跟我在一起，这让那些苦苦追求柳暗的男生嫉妒得死去活来，都恨不得把我赶出学校。记得跟柳暗第一次出去约会，是去了学校足球场。我们绕着跑道走了过去，像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比赛。是柳暗先开口说话。她问了我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我想，就是换成别的男生，都会跟我一样。

柳暗望着天空，天空很高，有淡淡的云彩。她说：

“如果我们真能走到一起，你说是爱情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爱情？”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心里顿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苦涩，这苦涩像是酝酿在心底很多年的一坛酒，突然在瞬间发酵。但我想，这种苦涩，更多的是我对丁小兰的怀念，那种挥之不去的怀念，它已深深生长在我内心的土壤，等待时间的春天，还有等待怀念的破土。我没有马上回答柳暗，我跟她一样望着天空。那一刻其实我是在思考。想了很久，我终于回答说：

“也许谁也不能选择谁，只能是谁遇上了谁。就像是天空的云彩，它遇见了天空。”

柳暗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轻笑一句：

“不亏是念中文的。”

然后我们并肩向环形跑道走去，路就在脚下，却没有尽头，就像是生活给了我一个梦，也没有尽头。

回来后，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思考那个是爱情选择了我们，还是我们选择了爱情的问题，无数次思考却找不到一种合适的答案，也许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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