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也忘了下节是数学课,教数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叫闫素梦的年轻女教师,此人脾气极大,江湖中人送绰号‘靓火山’好总在打上课铃之前进班。
“数字老师都有这个毛病,好像觉得还不够招人讨厌。”程应威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羽灏仍在埋头作文,几分钟时间就完成了一半,真是名不虚传。闫火山用淑女步走上讲台后,先把教室里瞧个遍,她那又大葡萄眼,不但不清澈,还有几分浑浊,浑浊之中显着冰冷之气,看似无神却锐利异常,警觉和挑剔并存,好像看谁都有错似的。现在这可怕的目光之箭正射在羽灏身上。程应威用胳膊碰了碰他,他猛一抬头,正迎上她冰冷的目光,羽灏的目光中那一丝傲慢和自负,还有那满脸的玩世不恭,不屑一顾的神情和她的目光最为相克,闫火山终于忍不住爆发了:“罗羽灏同学,都上课了,怎么连课本也不拿出来,什么态度!”罗羽灏慢吞吞地取出数学课本,摔在课桌上,胡乱地翻开,也不知是哪一页,对于闫火山的脾气,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看她不顺眼,她看他也不顺眼,可谓前世冤家,今生对头,天生的八字相克。
“要是文科里没有数学该多好啊。”羽灏低声道。
闫火山又瞪他一眼。还有一点让羽灏尤为讨厌,那就是闫火山讲课,不是在讲台上说说写写,而是在教室的课桌缝里穿过来转过去。一圈又一圈,有一次,羽灏专门数了数,好家伙,一节课转了二十来圈,他便在心里骂:真是头拉磨驴转世的。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羽灏只好把正写得起劲的作文搁起来,装模做样地胡乱翻课本,没想到,羽灏马上被叫上去做题。真是闭门家中坐,祸自天上来。叫他做数学题,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没办法,谁让自己得罪这座火山呢,认栽吧。程应威暗暗为他加油,那也是白费油,再加也没用的,只见羽灏立在讲台上背向全班,当然屁股也正对全班。他很不喜欢把自己的屁股对着人,特别是女生,但也无可奈何,手中的粉笔已被汗渗湿,可那道题还没做出来,班里那么多学生竟然没人敢笑,那是因为程应威在台下压阵,谁想挨揍,谁随便笑。
羽灏认为闫火山是在存心让他丢人现眼,在终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粉笔朝讲台上用力一丢,转身就回到座位上。这可把闫火山给气坏了,她满脸通红地指着羽灏大嚷:“谁让你下来的,题为什么没做?”羽灏故作潇洒道:“不会。”这两个字出口时干干脆脆。闫火山双目圆睁道:“丢人。”羽灏道:“不会就是不会,有什么丢人的,就是丢人,我也不怕,从小到大,我丢的人比你见得人还多。”他此话一出口,全班学生无一人不笑。闫火山也想给自己台阶下,她强压满腔怒火继续问道:“这道题,你到底会不会做。”羽灏心言:你非要害人害到底了。口道:“真不会,会做我干嘛不做。”学生们再要笑时,被闫火山一巴掌拍在讲桌上的巨响把那那笑给震在肚子里。闫火山在冷冷地笑,笑得全班学生人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程应威心言:可千万别是气疯了,羽灏是要倒大霉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闫火山竟说:“罗羽灏同学,请坐下,什么地方不会下去多问问,下面,我们继续上课,先来看这几题。。。”
她的话倒使罗羽灏心里很过意不去,这节课无论他多么听不懂,是端端正正,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只是教室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难受。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下课铃响。闫火山破天荒没有拉堂,不过布置了大量的课下作业。
程应威望着闫火山使劲踏着水泥地板走远,对羽灏道:“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准是到班主任那儿告状去了,你就等着大难临头吧。”羽灏冷笑道:“死不了!”然后又对程应威道:“你给我找一些征稿启事,我想投稿。这几天太没意思了。”程应威道:“这容易。”他走到后排,从课桌抽屉里挨着拿小杂志,果然每个抽屉里都不落空,最少一本,多则七八本,片刻功夫,就摆在羽灏面前一大堆。
“喂,这不会过期吧。”
“绝对不会,都是新版杂志,你要真有才气,就一口气把这上面的稿全投了。”
羽灏长叹一声道:“投稿哪有那么容易呀,投了那么多,都是肉包子打狗,泥牛入海。杂志社的门坎高呀。上星期,我辛辛苦苦写了几封稿,白天出不去,就晚上翻墙出去,可没想到,不知哪个王八蛋把邮筒旁边又放了一个垃圾筒,夜色中二者颜色不易分辨,我的心血全投垃圾筒里了,后来买信封去才发现的。”程应威在心里暗暗好笑,不过面上可不能带出来,他义愤填膺道:“唉,都怪这鬼学校,连个邮筒也不安,要不然也不会让你倒那个霉呀。”
窗外的雨没完没了地下着,雨水形成的雾由远及近,由浓到淡,这炎日的凉雨并没有冲去羽灏心中一丝的愁闷,却增添几分他内心始有的迷茫。天将要暗下来了,夕阳可能找嫦娥约会去了,没有露面,要不然,羽灏又会挤出一脸多愁善感相,对着唐僧取经的方向轻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现在要吟也必须吟成:清爽无限好,只是泥太多。不过,就算平时有夕阳,班里没有漂亮女生在,他也不会多那个愁,善那个感。
“罗羽灏,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一个女生从外面走进教室顺口道。羽灏心里顿时明白了八九分,对程应威道:“这一关看样子是非过不可了。”程应威打了一个哈欠站起来道:“上刀山,下油锅。兄弟我陪你走一回。”两个人慢吞吞地从教室走到黄维庆办公室门口。“报告!”羽灏用他最动听的嗓音按规矩行事。
“进来”里面应了一声,羽灏觉得那是黄老师最最噪耳的喉调。罗羽灏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披头就对着班主任来了一句:“黄老师,我写检查,我承认错误,我接受批评。”文才真是不同凡响,这个时候还能把排比句带出来,程应威只是陪他过来,至于他挨批,小程就不掺和了,站在门外静候着羽灏的审判结果。他倒是真心希望羽灏能够无罪开释,这样他也能省不少心。
黄维庆端坐在一张青色木椅上,一边儿抽烟,一边儿看着羽灏。一缕缕的焦烟从他发黄干枯的手指间和嘴里慢慢地飘舞着,缓缓地飞扬着,幽幽地扩散着,静静消失着。
沉默,双方都在沉默。包括窗外的程应威。黄老师沉默得安然,羽灏却沉默得难受,程应威是不得不沉默。
一支烟终于抽完了,烟蒂被黄维庆用力掷到了门外,滚到了正在窗外确听的程应威的脚下,依然冒着淡淡的烟。
黄维庆确已得到了闫素梦的状词,当时闫素梦到黄维庆面前添油加醋,描色上彩地把罗羽灏的行为讲得罪大恶极,仿佛不被凌迟,就难解心头之恨似的,对于这件事情黄维庆看得不是太重,这位教了三十多年书的老教师,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逆反心理是少年人的天性,他认为老师只能对这种情况理解教育,而不可一味地惩罚批评。再者说,羽灏平时给他的印象还不坏,所以他便说出了使罗羽灏想哭的话:“羽灏,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至于你顶撞老师当然不对,不过嘛,也情有可原,闫老师的工作作风问题意见箱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你偏科现象严重,要知道做为学生是要全面发展的,你尽管很有写作天份,但那毕竟不是长远这计,当前要以学业为重,只有把成绩搞上去,考上大学才能更好地发挥专长。”罗羽灏不住地点头,他此时的心情好极了,就如同一个人在陷身波涛汹涌的大海,正身疲力尽地抱着一块小木板苦苦挣扎时,忽然不远处出现一大块陆地一样。
师生二人整整聊了一个小时,羽灏总算出来了,脸上闪烁着得意的笑,程应威的耐力也真够大,但他也耐到了极点,羽灏若是再多停一秒钟不出来,他便会走开了,他见羽灏出得门来,忙迎凑上去,披头就问道:“老灏,没把你开聊吧。”这句话他是百分百的明知故问。罗羽灏一边往前走,一边念道:“
太平盛世愁难消,纵然怀才难逍遥。‘
亏得恩师明事理,良言慰心润苦燥。
”行了,行了,你那文气词儿我一句也听不懂,老班到底让你怎么办呀?”程应威催道。
“事儿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要我当着全班同学面儿向闫火山道个歉。”
“你决定,道歉?”
“那当然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从现在起我罗羽灏要改头换面了。”
程应威用左手食指刮着脸颊,斜视着羽灏,满脸的惊诧。满眼的困惑,他不得不佩服班主任黄老师的感化神功了。
又一次数学课。
上课铃响过后,闫素梦手持教案急急地走上讲台。
“起立!”班长一声尖叫,犹如惊魂之音,把全班同学提醒了。呼拉一声,全班立正,接着一声“老师好。”喝之而出,像海边,烈风微停时,还在推弄礁石的残浪,听之灌耳但仍可觉出其力道不足之处。
闫素梦皱皱柳眉心言:‘我很好’口上冷冷道:“同学们好。请坐。”这六个字又如同大冬天强加于人饮的一碗凉开水,叫人极不受用。
全班的学生,除了一个人外其它的都坐下了,这个人就是罗羽灏。他不坐的原因就是要向数学老师道歉。
闫素梦当然知道罗羽灏想干什么,班主任黄维庆事先已同她打过招呼了,不过,她仍放不下狂傲的态度,无所顾忌地以胜利者自居,似笑非笑向羽灏问道:“罗羽灏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羽灏在心里暗骂她的‘毒’,但还必须以服从的样子向她认错,已向黄维庆保证过的,不能回头。他又在脑海里搜索到了‘好男不与女斗’‘大人不计小人过’‘量小非君子,无度不丈夫’‘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和‘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话进行自我安慰了一番,心理平衡了许多,于是咬咬牙,清清嗓子。大声对着讲台道:“闫火,,,闫老师,上次是我错了,诚心向你道歉,请原谅。”
下面就有不少女生嘻嘻吃吃的笑,男生也有交头接耳的。程应威瞪他们几眼以示警告,又很快平静下来。
闫素梦心想自己身为老师,可不要做得太过分。她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也不敢到海拔一米八多的羽灏面前教训。就应酬道:“好,既然罗羽灏同学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决心改正,那我就原谅他这一次,希望他以后会努力学习,遵守纪律,下面开始上课,上一节课我们讲到。。。”
那一节课,羽灏糊里糊涂地就过完了,下课不一会儿,有人叫他。“老灏,你的信,杂志社来的!”程应威从教室外面进来时,手里拿着几封牛皮纸信件,远远地朝正无聊地找蚂蚁的羽灏甩过来。羽灏心底不由一阵清爽,和康熙帝除掉鳌拜后的心情不相上下。好像在沙漠走了几天路,突然见了免费冷饮店一样的畅快。他快速地**了信封,刚看了一分钟,那颗刚刚火热起来还没来得及跳动的心马上就冷却了。信上说他投的稿子质量不错,不过要交上几十块钱评审费,才肯定局。羽灏投稿最讨厌涉及到钱了,这种情况已决定了投稿的失败,一连五封,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投的,现在除了一个信封里夹了十块钱说是小诗被录用了。其它四封全是死信,把羽灏气得要找编辑决斗。程应威已看出了苗头,他劝道:“算了,老兄,这是他们无福消受你的文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胜败兵家常事,这回不行,下回再投就是了。”罗羽灏苦笑,从口袋里取出打火机,把几封信付之一炬,化为灰烬。他现在觉得投稿比古时考进士还难,那些不起眼的小杂志社对待一般来稿却有杨广对李渊的态度,除了气愤,羽灏恐怕要做的也只有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了,这是人生中的无可奈何,也是战斗者的命运。
羽灏为了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郑重地对程应威道:“古人云,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想来也很有道理,你能不能给我弄些书研究研究。”程应威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加上本来就是好哥们儿,立刻答道:“没问题,不过,你可别给搞破了,不好卖。”上语文课的时候,黄维庆抱着一大摞作文本过来了,这使羽灏心情一阵激动,屁股把椅子晃得吱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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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靖力拼杀』
第三章:靖~拼杀王辉涛著羽灏返校后,第一件事就是让程应威协助他找那天扶他去医务室的~生,程应威在学校里是知名风云人物,肯给他卖命的人还真是不少。那一帮子人把每年级每班都找了个遍也没找着。羽灏大骂程应威没用,说他~~一群饭桶。程应威连~~屈,他装出黑猫警长~案时的严肃神情道:“老灏,那~会不会是那天帮助你感动了~苍,让他也磕了一~头,请假住院了。”羽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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