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看管萧红的时候,萧红觉得时机来了。那一天,萧红在屋里对老**说:“嗯,我要解手。”“自己去吧。不要太久了。”萧红一溜烟走出了后门,她回头看那个老**没有跟上来,心想她也是可怜呀,她做这一切都是被迫的。她走到了后院,恰巧长工有二伯独自一人在那菜地里拔草,她飞快跑到有二伯身边,在他的耳朵边悄悄地说:“我要跑,请帮我一把。”有二伯非常同情萧红,想帮她,不知怎么帮,萧红指了指后院的围墙,意思是帮她爬上去,有二伯马上明白了。他走到墙外有一棵树的围墙边,自己蹲下来,让萧红爬上他的肩膀,然后他又站起来,萧红马上爬到了围墙上,接着又攀上了墙外的那棵大树,再慢慢地溜下去。萧红找到了后面一条路,飞快地小跑,跑到了一条马车道上,她拦住了一辆进城的马车,不久就到了哈尔滨。因为哈尔滨离她们家本来就不远。
自由的付出不是没有代价的。
萧红从“铁笼”里逃出来的时候,身无分文,她当时一心只想着自由,却没有想到出走后如何生活下去。她逃出来到了哈尔滨,想在哈尔滨找点事做来养活自己。
但是,她走遍了哈尔滨的大街小巷,什么事也没有找到,她只能在几个同学家里去临时住一下。本来,哈尔滨有她的几个亲友可以投靠的,但是她对自己张家的所有亲友都失去了信任,因为他们几乎都与父亲有着相同的观点,对她与陆振舜的出逃,都是歧视的,她怕见他们那轻蔑的眼光。对那种世俗的眼光,她已经恨透了。
冬天快来了,萧红还在哈尔滨的街上流浪。
一天, 她在街上忽然遇见了在哈尔滨读书的堂弟。
她想躲着他,但是,被堂弟叫住了:
“莹姐,你到哪里去?”
“随便走走。”
堂弟也知道她从家里逃出来了,他也很不赞同她的父亲对她的做法,但是长辈对后
辈的所谓“越轨”行为的惩罚,他一个“局外人”也不敢反对。但是,毕竟是同龄人,见到了堂姐,看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的样子,顿生恻隐之心,于是请她去喝咖啡。
“姐,天冷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太孤独了,我劝你还是回家吧。”
“回什么家?我已经没家了。自从我爷爷死后我就没家了。”
“你父亲虽然待你不好,毕竟还是你的父亲啊!”
“我没有父亲。”
“那么,你就这样漂流下去?你的生活怎么办呀?姐,我真担心你啊!”
两人在咖啡店聊了一会,萧红根本没有心事听他说家里的事情,家的概念在她的心里一直是冷漠的。他们坐了一会,出来了,走到一个荒败的枣树园前,停住了。弟弟伸出手来,握紧萧红的手,感到她的手冰凉冰凉。他要告别了,因为他还要去学校上课。当他刚走了几步,又转回来,说:
“姐,我看你还是回家吧。回家,叫你爸还让你读书。”
“那样的家我是不会回去的,我不想接受与我对立的父亲的豢养……”
“那么,你要钱么?”
“不要,你好好去读书吧。”
“你这样子,瘦了,头发也该理一理了,你都快生病了,你的衣服也太薄了,你能熬下去吗?”
“不要紧。人总会有活路的。”
两人又一次握手,然后分开,各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萧红与堂弟的见面,心上感到有片刻的亲情的温暖。但是,只几分钟,她又被寒风卷向无尽的长街……
她感到堂弟真是幸福,有人供养,有书读。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她要得到这些,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回家,屈服于父亲,牺牲自己的自由。可是,她宁愿要自由,而不要……
她为自由还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冬天,寒冷与饥饿致命地威胁着年轻的萧红。
虽然她的精神力量是强大的,可以抵御困难,但是她的身体却不能承受冻馁的沉重打击。她这时又想起了与她一起出逃北京的陆振舜,他毕竟曾是自己的初恋情人。她想,他应该不会把她拒之门外的。
在一个深夜里里,她在城市的一条小巷深处,冻得浑身哆嗦,她把双臂**地抱着自己的身体,牙齿还在冷得发抖,她想跑动一下来暖和一下,地上已是厚厚的积雪,她跑不动,双脚也被冰凌刺得刀割似的疼。她跑到住在哈尔滨的陆振舜的家,跑到门口,用手去敲陆的家门。“咚——咚——”敲了好一阵,又敲又喊,可是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是他们一家人全部睡熟了吗?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故意避而不见呢?当初,陆振舜鼓励她从哈尔滨出逃的时候,他是多么热情而激动。现在,他已经躲进安乐的小窝了,享受温暖与幸福了。萧红后悔来敲他的门,一个失去家的落魄者,怎么来冒昧干扰另一家的安宁呢?
敲打陆振舜的家门没有回应,她不想再呆下去,于是弓起脊背,耸着肩,穿过一条街道,走上了另一家熟人的扶梯。这时,她感到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摸到了门铃,用手按了一下,两下,使劲按,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摸到了电灯的拉线,用力拉,灯亮了,在电灯的照耀下,她看到了门扇被铁丝扎了起来。原来这个熟人搬家了,满过道都是扔着的碎纸片……
又到哪里去呢?漫漫长夜,天寒地冻,刺骨的寒风与纷扬的雪片简直要卷去一个丧家弱女子的生命。
在结了冰的街道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萧红强烈地感觉到脚底像针刺般的痛,双脚已经麻木起来,拖不动了。她看到街道两旁的楼房,有的窗户还亮着灯光,她开始羡慕起来,接着她又莫名地起了憎恨,因为那窗户里面有温暖和快乐,有暖和的眠床,而她什么也没有,她只有流浪,漂泊,饥饿,寒冷,孤独,凄凉。她开始深刻反思:为什么追求自由会得到如此残酷的回报?为什么世道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什么父亲对她是如此的苛刻?
想到了眠床,她想起了离开家以后过的那些夜晚。他除了在一些同学家里过了几夜之外,大部分是在火车站过的夜,那里没有床,但是还有椅子,候车室还有一点暖意。她常常在那椅子上打盹。可是时间长了就不行了,那里的工作人员认识了她,会问她是不是候车的,没有车票,就被赶出来了。除了车站,她要去的地方只能是别人的屋檐下,巷子的小角落,公交车站的小亭里……
想起眠床,她又想起了她家的马房和狗窝。那里还有茅草,牲畜还有一个可躺可坐的地方,还可温暖身子和脚,还不会受风吹雪打之苦。可是,现在的她,连个狗窝都没有。追求自由的人哪,还比不上马和狗!她深深地恨那个世道,恨对她残酷无情的那个家!
由于是在深夜的雪地里奔走,她不仅又冷又饿,还又困又乏,她的眼睫毛在困倦中打架,积雪随着厉风不断地往她的腿部扫打。她真要在雪地里倒下了。这时,她经过那些平日认为可怜的下等妓院的门前,她自认为现在的她已经比妓女还不如了,因为她在寒冷的冬夜,连一丝温暖都没有了!
在这个冬夜,萧红饿着肚子在哈尔滨的街上跑来跑去,白天一整天没有吃东西,晚上又为寻找一个落脚之处,踉踉跄跄,遍寻无着,她就要昏倒了,神志已经迷糊不清。这时,她遇见了一个老婆子,老婆子把她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黑暗的小屋里。
老婆子带她来做什么?她眼前最急需的是要吃饭,要寻一个地方睡觉!但是,老婆子却什么也没有给她,她是想在萧红身上挣钱,等萧红明白过来,她决心立刻逃脱她的魔掌!
老婆子是一个操皮肉生意的酒鬼,她又凶恨又狡猾,在这里她已经收养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深夜里,萧红听到女孩的尖叫声,看见她被强迫脱掉了衣服站在角落里,老婆子拿着雪块一把一把地打在她的身上……
萧红蹲在这里的墙角,打了一会儿盹,天亮了,她决心要走,她不能呆在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老婆子要她留下一件衣服去典当。她毫不犹豫地**了一件单衣,好尽快离开这里。这时她发现穿在脚上的套鞋不见了。老婆子告诉她,套鞋是昨夜被小女孩偷去了,卖了钱交给她了。任何一个被老婆子带来的人,如果不顺从她的安排,就要留下东西或钱做抵押,那个小女孩什么都没有,只有偷了萧红的套鞋去卖钱了。
噩梦!这一夜全是噩梦!
没有了套鞋,萧红只有捡了屋里抛弃的一双夏天的通孔的凉鞋去接触雪地。
这时的萧红身上已经没有一个铜板,只穿着一件夹袍,一条绒裤,一双透孔的凉鞋。她成了彻底的无产者。
她的意志力在困苦的折磨下被折损和消磨,锐气也在消减,但是,她决心再不回家,她不能向父亲屈服!
在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之时,她到哪里去呢?
她想到了应该到东特第二女子中学去找两个堂妹。
萧红来到学校,她们还没有起床。见到萧红一头蓬乱的头发,憔悴而浮肿的脸,皱巴巴的衣服,最扎眼的是她脚上还穿着夏天的凉鞋,他们都吃惊了。这是怎么啦?她们对萧红的不幸起了哀怜之情,同时也为萧红与家庭斗争的倔犟而感动。他们决心要把萧红安顿下来,搬出了各自多余的被褥,拿出多余的衣服和鞋子给她使用。萧红感觉到亲情的温暖,年轻人还是体贴年轻人的。在这种时候,萧红还没有泯灭自己的求学之心,她试探地问问她能否在这里读书,两个堂妹答应为她向校方求情。经过与校方商量,校方同意了萧红的要求,并且把她安排在高一年级学习。当这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萧红却突然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呢?
本章已完结,下一章内容更精彩喔。
下一章“第8章:危险的博弈(1)”内容快照:
『危险的博弈(1)』
萧~在这里经过~的思想斗争,翻来覆去地想着一个问题:她~如何面对现实,既~走出困境,又~实现自己的理想与追求。~脑海里翻起了~天的大~!最后她决定:去找王恩甲!她不是与王恩甲~婚吗?她不是因为拒绝王恩甲曾离家出逃吗?怎么突然又~去找他呢?难道她……?萧~的冒昧决定留给我们~一样的疑团。她果然离开~中去找王恩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