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没有心思，就懒得想嘛，难得糊涂也是不错的人生态度！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切随缘多好哇。”

“这就是末班车人生啊！——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变易安啦，人比黄花瘦吗？”

“敢跟你比，但确实瑞脑销金兽。有中年听雨的心境了。”

“女人就是——几点催花雨，一寸愁千缕啊。”

“不说了，不说这些露浓花瘦——你看，受你的毒害多深？”

“哦，是吗，那要我赔？”

“你赔得起吗！我要的都走了，从身边不声不响的溜走了。就那么一眨眼，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说得跟莫愁女一样，惹得人伤心落泪啦，呜~呜~~”我佯装。

“你就会哄人！”

“不是呀，说真的，人呢，根本不要那么累，也不必那么烦，你看啦，雨过了天就晴了，有一副对联说得多好哇：‘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舒云展。’人不就这样，一辈子风里过、雨里走，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吗。”

“嗯，是倒是这个理。只不过有的人做得到，有的人就做不到，就像方竹，看着是圆的，一摸棱角分明。过不了那槛哪——”

槛哪——再小，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一切好好的，像乡下的那条路，花力花时花钱，铺成了，众望所归，皆大欢喜，邻里乡亲的赞扬像一首首动情的歌，把这路唱成了美丽的天堂。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一天，一辆手扶拖拉机不幸撞上了一个老太婆，死了，这路瞬间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变成了诅咒的魔鬼，唾骂的瘟神。人们开始对它动手动脚，被挖断好几节后，乡政府只得将它废了。

我偏偏不幸，也撞上这样过不去的，人们约定俗成、根深蒂固的槛。

我不得不感叹上天之巧，与人截然相反，把能凑到一起发生的事情，绝不会因拖拉而错开、错过。

平地一声惊雷起，震得心头万念灰！

镇政府原就不大，有知识的年轻人尤少，多半是党委书记八姨妈的九表哥的儿子，镇长十外公的十一堂弟的孙子，在镇上找点事做，都是临时的固定工，不过提拔成干部是没有可能性的，这一点千真万确。正儿巴经有文凭合条件的就只有两个人，我和另一名计划生育专干，女的，大专生，她，估计今后就是这专干的命。一个人的仕途算命比八字算命简单多了，特别是女人，那不就是三点式：背景、心计和献身。伊丽莎白女皇就是家庭背景的产物，武则天——经典的心计杰作，至于最后这一点，虽被古今圣人列为女人的底线，历朝历代还给予至高无上的荣誉——贞节牌坊，但每个时代都有“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的女人，像妲己、杨贵妃、陈圆圆，无一不是风骚的楷模。这三点往这专干身上一套，仅剩底线了，可是当下正为打破底线的时代，女人们的衣服是越来越短，**是越来越跨。早一段还听说，有的女子是智慧和胆量并重，干脆挂空挡套裙裤，简单方便，快捷省事！既然是这样，专干连底线都没了，三角眼，麻子脸，怎一个丑字了得！记得有一个寓言故事，乌鸦曾在鸟类大会上，气愤地聒噪，“都把毛拔了，看谁比得过谁。”乌鸦拔不了毛，专干的丑令人难受，怎比得过如花似玉、风情万种的妙龄少女。专干也还有自知之明，万般命注定，半点不由人吗，索性来他个歪嘴巴喝汤，左喝一左喝，与时代抗争，保持自己的高洁。

这次副镇长的空缺，那还不是坛子里捉乌龟——十拿九稳。早两天弟兄们喝酒时，都叫我“镇长”了。只有稳重地大哥没叫，借上厕所的机会，叮嘱我，“向妹，搞定没有？通过她出面，疏通关节。”我很尊重地点头。“好，好，别大意！”洗手时，大哥还不忘巩固一下。

吃同一口锅里的饭已快两个月了，夫妻之间的事，我们只有底线了，这根线暂不会突破，默契让我们在心底制定了铁的纪律、描绘了美好蓝图。不到那一刻，一定守身如玉，我们要把最**的留给我们憧憬的最幸福时刻，因为那一刻，是我们人生的镌刻；因为那一刻，是我们心灵的交汇；因为那一刻，是我们灵魂的超越！至于向妹成为我的妻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哥的话，随着酒宴一起散了，我压根儿就没记！

再说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行于世，靠的是自己的才干能力。我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一路走来没靠过谁，分配到镇政府凭的是‘优秀学生干部’，这可不是浪得虚名，体育部长的组织才华，在当时大学里闻名全校呀，每一次大型的体育活动，包括田径运动会，都是秩序井然，精彩纷呈，多次受到学校领导的好评。尤其是大三时，组织同学参加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从开始建队，到凯旋而归，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同学不开心，没有一个老师不满意。当“团体总分第三名”的锦旗和两座标志着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最高名誉的奖杯传到校长手里时，校长发表即兴演讲，“本届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是我校最成功的一次运动会，这是我们全校的荣誉，是我们大学的光荣，它将载入校史！在此，我代表学校党政工团，向参赛的运动员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向组织本次运动会的同志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到地方之后，我的发言，哪次不是妙语连珠，哪次不是**澎湃，哪次不是掌声雷动。镇长每回巡视办公室，都夸我有才，是一个好苗子，今后多锻炼锻炼，一定能成为南善镇的栋梁。

当然，我不能请向妹出面，最根本的原因是心理。即使我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副镇长宝座，那别人会怎么说，还不是找了个好女人，哪里啰，早就瞄准了，找堂客是假，真要找的是靠山，找的是权势。这样的人，跟养的小白脸有什么区别，还不就和当鸭的人一样，出卖自己的身体，出卖自己的灵魂！说白了，就是高级青楼女！二哥云包头就是这么看的，“镇长老弟，抓住啦，搞翻再说，怕麽子，又不是**，让她王八吃秤砣，她爷老子就会替你出面，当了官不怕没轿子坐，好处多着呢。”我心理就更过不得想了，到底我是怎样上去的？凭能力，还是靠裙带？我的为人是坦荡君子，还是无耻小人？我的品质是高尚清纯，还是卑鄙龌龊？到时谁说得清楚，那不是成了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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