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到哪儿了?哦,任希变了一个人,这是她丈夫老张的原话。任希出院的那天,我和朋友开车去接她,我们替她结了帐,老张扶她上车,也许是当着我朋友的面,她那么要面子,打开老张的手,还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细节我看在眼里,自然想起此前她对41床的丈夫嗤之以鼻,骂人家透着假。好心没好报啊,老张果然不久便尝到了苦头,任希闹着要跟他劈腿!可悲呀,死要面子活受罪嘛——我这样说任希似乎很不厚道,这叫害人害己,我由此得出一个教训,我们做人呀,既要有服善之勇,有时还要有服强之勇。你任希过去是要强,事事不落人后,里里外外一把手,可现在出了车祸,不良于行,不服强不行呀!我们本来便是弱女子,上帝派给我们的角色就是柔情似水,宝二爷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什么叫人性?这就叫人性,一定要反女为男,何苦呢,何况你遭了难,夫妻相互扶持,理所当然,要是我,巴不得丈夫帮助!我自然没得这种福气,一切全靠自己打理,像我上个礼拜严重感冒,发着高烧,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我想,有个男人在身边多好,干吗逞能呢,干吗什么事都要占上风呢?譬如说,任希突然提出要把户口本上的户主换成她的姓名,有意义吗?男主外,女主内,她偏要事必躬亲,顶起大半边天。老张的工资和奖金必须如数上交,少一分,敲丁公。承她开恩,留下了几个‘小费’,可怜老张舍不得花,积攒下来,那本存折四处躲藏,好像被任希通缉,结果还是被她抓到,硬说是悄悄存私房钱,别有用心!不管老张怎么解释,她就是不听、不信,一口咬定老张外面有人,气得老张顿足捶胸,找我诉苦。
“任希出院后上了一个月的班,她那条腿越来越乏力,无法坚持工作,她是文物商店站柜台的,被迫病退,从此闭门不出,不免胡思乱想,益发疑神疑鬼,半夜常常偷偷查看老张的手机,搜他的口袋,一无所获。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但她认为老张老奸巨猾,非查个水落石出,于是自作聪明,借一个老同学的手机给老张发信息,尽是温存的软语,有一次老张回复:‘你是谁,我们认识吗?’好家伙,任希暴跳如雷,**了脸面,大吵大闹,逼老张从实招来,这不是诱人入罪吗?再说,那也不算什么,他那么一个惧内的男人,即便有贼心也无贼胆,任希却死死抓住不放,天天敲敲打打,就像铁路上的养路工,拿着一把榔头到处敲到处打,有时她那一榔头砸下来简直要命,谁受得了?
“这个原本好端端的家庭,至此不得安宁,孩子更是恐惧,任希认定丈夫有外遇,痛苦不堪,怎么看,怎么像有个狐狸精绕着丈夫团团转。她先是打冷战,不成;随后打电话大声与某个性别不详的人‘调情’,老张居然不吃醋了——过去可是个醋坛子,依然歪在沙发上看他的卿卿我我的鬼电视剧,好小子,嫌弃老娘不堪奸用了?任希气炸了肺,由于黔驴技穷,只好出此下策,闹着要离婚,离婚是假,还是试探;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逼供、吵闹、胡搅蛮缠,什么恶毒、下流的话都敢骂,便是再好的性子,人也会崩溃。老张一气之下带着孩子住到了办公室,有一天任希有所悔悟,打电话求我劝他们父女回家,我走进老张的办公室,孩子正趴在办公桌上写作文,我一看,心疼得眼泪直流,造孽造孽,你猜那孩子写些什么,我记不全了,大意如此:在爸爸妈妈分居的日子里,妈妈有时情绪极度恶劣,懒得做饭,我就随爸爸去奶奶家吃饭,或去爸爸办公室吃饭。爸爸买了一个家用电炉,我们在办公室次次吃面条,有几次没有油,没有佐料,煮开后只搁一点点盐,我不爱吃,爸爸便哄我吃,逼我吃,他说填饱肚子才不会饿死,才能长大成人。一小锅儿疙疙瘩瘩的白面条,就这样我吃一口,爸爸吃一口,很快吃完了,因为我的肚子饿。吃完面条,我仍坐在那把藤椅上,使劲儿摇晃,爸爸蹲在我的前面给我讲童话,不知为何,我最爱听《海的女儿》,我百听不厌,缠着爸爸一讲再讲。到了睡觉的时间,爸爸从一排高大的柜子后面搬出一块门板,轻轻放在地上,对我嘘了一声,生怕惊动隔壁的房间,然后打开柜子拿出一床棉絮铺好。没有床单,我睡在上面觉得浑身上下痒痒的,盖的也是一床白花花的破棉絮,熄灯后,爸爸把我搂在怀里,继续给我讲童话,讲着讲着,他会停下指着窗外的星星问我:‘你知道夜间迷路怎样看星星确定方位吗?’‘天上的星星为什么那么小,月亮靠什么发光?’我摇摇头,这么高深的学问,爸爸问我,我才多大,我才上小学四年级!我躺在爸爸的怀里真舒服,我要他接着讲童话,爸爸说明天还得上学,爸爸为了哄我入睡,老是哼那支催眠曲:‘宝贝哎,你爸爸正在过着动荡的生活,他参加游击队打击敌人呐我的宝贝——’爸爸的嗓音是浑厚的男中音,好听极了,我越听越高兴,不肯闭眼,爸爸于是吓唬我:‘到了时间不睡着会错过长高的机会!’我吓得**闭上眼睛,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我哭了,爸爸才答应把睡着长高的时间延迟到九点半。
“任希的心真狠,后来我多次把这篇作文说给她听,她无动于衷,好像她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而换上其他任何做母亲的知道孩子如此受罪都会伤心落泪,她没有,压根儿没有,她似乎恨屋及乌,或许痛在心里也未可知,反正她老拿孩子做人质,故意骂孩子打孩子给老张看,仿佛这样才解恨。那天晚上,我劝回了老张,任希破天荒认了错,说了一句对不起,不料隔了几天,她又闹着要离婚——”
“慢,”我对小女人作家摆摆手,“容我打断一下,我问过心理大夫,这是典型的‘安全缺乏症’,我的前妻也是这种症状,一天到晚疑神疑鬼,惴惴不安,她最怕事情在‘进行中’,‘不确定性’往往使她如临大敌,胡思乱想;她越想越害怕,非要一个结果不可,哪怕是个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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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了你的狗眼,你以为老娘好欺负』
“是的,就是这样,非~一个结果不可,有了离婚这个最坏的结果,她倒平静踏实了,这个家真的~散了,一连几个夜晚,任希独自气~吁吁给自己的~打包,归拢屋里~七八糟的杂物,老张也来帮了一晚,最后一晚是我陪着她,她~在书桌~一个劲儿地写,写什么呢,她在给前夫写信,这封信没有一句恶毒的话,~了对老张和孩子的关心。总共二室一厅,能有多大?任希不厌其烦~代,什么~放在什么地方,作何用途,一共写了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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