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的时间转瞬即逝，我拎着仅有的几件行李走出管教所的大门。

清新的风温柔的拂上我的脸庞，早春的鸟儿站在小树枝头歌唱，虽然在“里面”也能听到，却不及“外面”这般真实。

春天啊，万物的开始。

五年的管教所生活没能洗刷我嗜血的灵魂，反而让我变成了冷血的魔鬼。

没有钱，没有学历，没有特长，唯一有的就是前科。所以工作肯定是找不到了，但是被饿死，可不是我的风格。

为了生存，我只有重操旧业。

马路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可是在我的眼前如若无物。

只有闪亮的钱包才能引起我的注意。

一个人从我面前走过，一身的名牌，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块，是个有钱人啊。钱包在他的口袋里若隐若现。

我悄悄的跟着他，快速的伸出手，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我的手没有颤抖，似乎更多了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瞅准了机会，一夹，呵呵，手到擒来。

打开一看，shit,只有几十块钱，还有一张信用卡催款单。

明明没钱，却还要披着一张绚丽的臭皮囊，真让人恶心。

我扔掉钱包，把钱装进口袋。

出师不利啊。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半年里有钱的时候就睡宾馆，没钱的时候就住桥洞。有钱的时候就吃大餐，没钱的时候就啃面包。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无非就是一顿打或者送进警察局关几天，教育教育再出来。

麻木的灵魂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其自然。

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今天又是一无所获，我一手拎着几个面包，一手**口袋，往桥洞方向走去。

走到一个繁华的路口，在昏黄的路灯下，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女人面前的地上摊着一块乌漆漆的布，布上面放着一个破烂的钱罐，钱罐里零星的放着几枚可怜的硬币。

女人低着头，正在啃一个干硬的馒头。馒头一碰，碎屑就一直往下掉，想必已经放了很久了吧。馒头上还放着几根黑乎乎的咸菜。

女人旁边还有一小男孩，约有四，五岁的样子。小男孩正拿着上了锈的水壶往一个缺了口的碗里倒水，倒了半碗水，递到女人手里。

女人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小男孩又拿起自己面前的馒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来，那样子就像在吃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虽然以前跟着高美丽过的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却还有一顿热饭可以吃，可是她们的生活……不知为什么，心里酸的难受。

我翻了翻口袋，掏出仅有的几十块钱，扔在女人面前的钱罐里。女人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可是……她却是盲的。

她的眼睛已经严重变形，深深的凹陷进去，远远看去，只剩下两个黑洞。

她看向我站立的地方，眼眶里闪亮闪亮的，拼命的点头，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如果她知道我的过去和现在，还会说我是好人吗？恐怕跑都来不及吧。我不屑的笑笑。

我拿出两个面包放在小男孩的手里，小男孩的眼睛里盛满了感激，又透着一股倔强，他楞楞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他的样子，我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小洁。

我摸摸他的头发，不再说话，往桥洞走去。我不愿别人看到我的懦弱，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

一连几天，总能见到这对母子的身影，我总会拿些钱和吃的给她们。时间久了，我们也熟识了。

“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呢？”对于她们的身世，我十分的好奇。

小男孩一直不说话，倒是他的妈妈比较健谈，她舔舔**说道：“俺们是东北农村的，孩子他爸几年前到这里来打工，几年了，一直都没回去，我的眼睛也生了毛病了，也活不了多久了。哎~~我是无所谓，只是……”女人把头扭向旁边的小男孩，又擦擦凹陷的眼窝里溢出的泪水，“只是可怜了阿毛啊，没人照顾，只想快点找到他爹，我也就了了心思了。”

哼，他爹不是死了就是另有新欢了吧，我如是想。

我“恩，恩……”了两声。愣是没说出来，怕伤了她们娘俩的心。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忽然，有一天，没看到她们褴褛的衣衫和那个破烂的钱罐。

阿毛找到他爹了吧？又或是挪窝了？也许找到更好的出路了吧。可是总要和我打个招呼嘛，真是……

我坐在桥洞下，狠狠的啃了一口面包，又灌了一口水，忽然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我拿着手边的木棍悄悄的走过去。

月光照在残破的桥上，一半照在桥上面，一半斜斜的照进桥洞里。

借着微弱的月光，只看见一张黝黑的小脸和乌黑的小手。这……不是阿毛吗？

我扔掉木棍，双手搭上他瘦弱的肩膀，弯下身子，平视着他的眼睛：“阿毛，你怎么来了，你妈呢？”

“死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

我不知道怎样安抚他幼小的心灵，看见他的样子，就像看见了我和小洁那悲惨的，逝去的童年。我不能看着他重蹈我的覆辙。

“吃吧。”我扔了一个面包给他。

他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想了一下，认真的说：“阿毛，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天恩雅的儿子，我们有粥吃粥，有饭吃饭，我就是你第二个妈。”

“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就叫天恩赐，这个名字不错吧？”我得意的说。

阿毛还是看着地面，肩膀微微的颤动。

我知道他很难过，但是现在不管我说什么都是于是无补。

我拉过他的小脑袋，夹在胳肢窝下，又挠挠他的头：“喂，是不是不喜欢我做你妈啊？说话啊……哟，还不说啊……”我又用力挠了挠他的头。

原来，阿毛刚才面前的地面上，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楞愣的看着被泪水浸湿的地面，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遭受这样的磨难，老天爷啊，你的眼睛长在哪里了？

阿毛似乎看出了我的悲伤，打岔着说：

“哎哟，好啦好啦，不要**我啦，知道了，知道了……我叫天恩赐，快放开我啦……”阿毛在我腋下挣扎。

“嗯~~这还不错，叫妈。”

“不叫…….”

“你叫不叫？嗯~~”

“不叫，啊~~”皎洁的月光下是一种温馨的幸福。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也不再孤独了。

我有儿子了，他叫天恩赐，今年5岁，小名……阿毛。

我喜欢帮阿毛理发，阿毛是个很帅的小孩子，瘦瘦的。眼睛不大，却晶莹剔透，总是闪亮闪亮的，很有小明星的气质。

“阿毛，长大了你想干什么？”我剪下阿毛的一撮头发。

“我想做医生，眼科医生，我想让所有的人都能看见这个美丽的世界。”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崇高的理想，不错哦。”我宠溺的摸了摸阿毛的头。

停下手里的动作，我迟疑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他坦白。

“阿毛……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知道，是……小偷。”阿毛小声说。

是啊，我是小偷，任何人说我都无所谓，但是从阿毛的嘴里说出来，还是敲破了我脆弱的心脏。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他一定和其他人一样，会唾弃我，会鄙视我吧？

我沉默不语，房间里安静的令人窒息。

“虽然是小偷，但是恩雅妈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妈妈，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最喜欢的就是恩雅。”阿毛把头埋进我的颈项里，小小的脸蛋在我的脖子里摩擦。

痒痒的，一股暖流缓缓流进心脏，给了我无比巨大的生存的力量。

我**的抱着阿毛小小的身体，幸福的无声的哭泣。

为了阿毛能够住的舒服一些，我租了房子，不再住桥洞了。

但是两个人的生活总是比一个人要艰难很多，而且阿毛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为了生存，我最需要的就是……钱。

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多，当然被抓的几率也就越来越高，所以经常被打的鼻青脸肿。

每当这个时候，阿毛总是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为我擦拭伤口，再为我端上一碗热乎乎的稀饭。

每当吃上热腾腾的稀饭，我总会傻傻的笑着：“呵呵呵呵……”

身体虽然很痛，但是心里却很满足，很满足。也许这就是做母亲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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