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凶狠的女人

我在4周岁的时候去过一次县城，除了那一段朦胧的记忆，我就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象容器一样的山里，一个充满神秘与鬼怪故事的小小世界。小时候，我喜欢孤独，我喜欢看山，想着山的后面是不是就是天？我喜欢爬山，看着山后面尽还是山，我不懂，为什么明明看见天在山上，上山后却摸不到天？我想知道山的世界有没有尽头？尽头的后面是不是还有一个世界？如果有，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然而，就在我8岁的时候，家里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父亲和他的心爱的女人程水仙把我的母亲和姐姐打伤住了医院！

当时的情景听来令人发指：父亲心爱的水仙与我父亲一同说说笑笑，在村口卿卿我我，一起往父亲的厂里走去，被我刚刚从菜地里回家的母亲迎头撞见，母亲怒不可竭,大骂贱人、狐狸精；父亲心爱的水仙闯了上去，母亲丢下粪桶挺了上去，大骂**，父亲心爱的水仙拎起一个粪瓢就向母亲头上砸去。母亲的太阳穴上顿时凹下一个坑，鲜血慢慢从凹坑沿一圈渗了出来。母亲犹自不知，扑上去抓住父亲心爱的水仙的衣服，父亲心爱的水仙住母亲的头发，抡起拳头在我母亲的脸上、头上**地擂着；母亲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她扎舞着手，绝望地挣扎着；父亲赞许地微笑着、欣赏着这残忍的一幕……

母亲连呼救的念头都没来得及产生，就被打得昏死过去……

母亲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切，被正在田里干活的姐姐看见了，她象飞蛾扑火一样飞奔而来。

姐姐又小又瘦，她哪里是狼一样父亲和虎一样的父亲心爱的水仙的对手？可救母心切的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她知道她现在无法从虎口救出母亲，终于姐姐疯了一样，提起一根竹子，狠狠向父亲心爱的水仙头上劈去。

父亲心爱的水仙满头是血。

父亲心疼坏了，父亲矫健地夺过竹子，递给父亲心爱的水仙，又象拎小鸡一样抓住姐姐，反剪了她的双手，按住她的脖子，让父亲心爱的水仙打。父亲心爱的水仙这一世何曾吃过这样的亏？真是气极，千仇万恨，齐聚拳头，“乒乒乓乓”直往后脑勺打去，又提起那根竹子“劈啪”一声一折为两，狠狠抽打着，竹子碎了，父亲心爱的水仙又重新拎起拳头，狠命地击打着，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孩打成肉饼。姐姐的头顿时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姐姐挣扎着想要逃生，可是力大无比的父亲双手象铁钳一样**地反扣住了姐姐的手，姐姐徒劳地扭动着，扭动着……

姐姐感觉父亲的手没有丝毫松动，没有丝毫放走自己女儿的意念，姐姐停止了挣扎，姐姐努力地抬起头，用力地变换头的不同部位，挣扎着变换头的不同部位，让父亲心爱的水仙打，她知道，后脑勺是个薄弱的地方，一拳足以致命……她在寻找，她在感觉，她想寻找自己脑袋最硬的地方，她想感觉自己脑袋最没有痛感的地方，去承受那凶猛的拳头和棍棒……

也许她唯一想的是要保全性命，她不能死，她有母亲、弟妹，她有太多的牵挂。

也许她在想地上的母亲，她死了吗？

也许她什么也来不及想。

她没有去想亲情是这么惨烈，她来不及去想。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四周的乡亲高叫着围了上来，大骂父亲无情无义。

父亲终于松开了手。

姐姐扑向母亲，她想扶起母亲，可是她满脸是血，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的手脚象抽去了骨头，她的大脑没有了感觉。

乡亲们高喊：“霞，你快跑，你快跑！”

姐姐被鲜血浸透了眼睛，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象一袋面粉一样倒在地上。

程水仙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地穷追不舍。

乡亲们围了上来，挡住了程水仙的路。

忽然，人群里一个大汉高声叫骂道：“不要欺负我江家无人，你们真的要打死人吗？你们来跟我打！”狠狠地闯了上来。

乡亲们又挡住了那个叫江逐沙的、我母亲的远房堂兄的路，说：“你不要掺进去，你掺和个什么？”

江逐沙是一个木纳的男人，和我的母亲一样老实，没有人缘。

众人飞快把躺在地上的母亲和姐姐送进医院。

我去医院看望母亲的时候，母亲的表情已经麻木，她好象什么也听不见，我哽咽着叫了一声：“姨哑”，可是母亲没有听见，她瞪着两个失神的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医生说：由于强烈的脑震荡，你母亲有可能失聪。母亲，你的耳朵难道被水仙的拳头震聋了？母亲！我的心头如针刺，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姐姐看见我，两行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她的头肿得很大很大，她的脸又黄又红，我走上去，轻轻抱住姐姐，姐姐把脸靠在我的胸口，没有声息，我只感觉我的胸口滚烫、透湿，我知道那是姐姐的眼泪。姐姐低声地呢喃着：你怎么这下才来？你怎么这下才来？我以为看不见你了，我讲是我要死了，我讲是我要死了，我的头好痛，我的头好痛，父亲按住我的脖子，我的头不能动了，我的头不能动了，我好害怕呀！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在找自己脑袋最硬的地方，朝拳头打来的方向抵，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害怕死了呀！”

母亲整天神情呆滞，号哭乱叫，她的精神病又复发了，姐姐每天吐一大碗又一大碗的鲜血，她的脸黄得象腊，然而可怕的是她心灵里的磨难，姐姐才13岁啊！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姐姐在混沌、愤懑中低语，她努力想要弄明白，但是，她永远也无法明白，因为这超过了她想象，超过了她承受。

然而，父亲这样的行为并没有影响他在村民心中的地位，他们议论纷纷：雅娥没有本事，自己男人看不住，这不就是裤带上面那点事？有这样有本事的男人，难怪有人抢，自己没事一样，难怪！到了这个时候再急，人已经被人家抢走了！没用了，没用了！

父亲的作为更加坚定了村民对他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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