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妈正在一楼厨房窗边的灶台上往锅里专心抖搂手中的小扎面条，似乎对我家刚才发出的声响已经习以为常。早就听人说胡爸胡妈都是杭州人，那些唔哝软语永远都比不得我家耿憨憨的豪言壮语来得热闹，谁让早年的我爸我妈乐意南北联姻，还培育出我们四个不拘小节的优良品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胡爸的斯文注定他一定走行政干部而不是军事干部这条路线，也就是人们说的父母官中的母官，因为唔哝软语虽然杀掉他一半的阳刚气，但同时也促使他极富亲和力。

清晨的这个时刻，我最感放松和自在。我退离窗边约60公分，不让胡妈看到我的脸，然后向上提气，收腹拔胸，自我感觉极佳地挺起芭蕾预备势，将一条腿绷直运控到窗台上。

一哒哒，二哒达，三哒哒……练功的习惯早在幼儿园就形成，单位里如今挑选我加入了业余文艺队，每天不伸展几下腰腿自然完成不好队里交给的领舞任务。

窗外，天空蔚蓝，楼边挺立的两棵**桉树枝叶茂盛，几只褐色的麻雀在树梢间飞来跳去，时儿绕过窗前擦檐而过，啁啾两声，又落回到枝头上……此起彼伏的口令声不时从操场方向传来，想必部队又在集合开大会了。

“喂，洁儿！大清早又在折腾你的企鹅腿！”

对面窗里突然传出巍哥响亮的声音，我吓得赶忙把窗台上的腿抽回来。我不怕他看到我练功，如果我舞蹈姿势不优美单位也不会让我领舞。只因他从小到大一直坚持不懈挑剔我**的毛病。

不知何故？今天他比往常早起了一小时。只见他身上披一张军用毛毯，毯边左右合扣胸前，仿佛纪录片中的西藏信徒，惺忪的双眼，蓬乱的头发，他晃荡几下**的上身，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素华此时也回到屋内，她靠在窗台上向巍哥打了声招呼，然后狡黠地凑近我耳根说：“看一个男人帅不帅就看他早晨苏醒的样子，姐，你瞧巍哥嘴角上的两道白色口水印迹，分明在向我们展示他肚里蛔虫过量，他该吃宝塔糖了。”

我强忍着笑，瞪了素华一眼。这种玩笑一般针对大浩小浩这样的少年儿童比较合适，素华居然把它们挪用到巍哥这个青壮年的身上实在有些过分。通常，长辈们目测晚辈肚里是否储存了足量的蛔虫一般就看他睡觉时是否流口水，巍哥很不幸。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学那些戏子？八字腿多难受呀！一没有速度，二没有风度。我亲眼见过《红色娘子军》里跳万泉河水清又清的那几个芭蕾舞演员，别看她们一个个在舞台上蜻蜓点水的要多漂亮有漂亮，可落台着地之后你猜怎么样？一个个如同企鹅转世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真的，骗你是王八……”

我最讨厌巍哥阴阳怪气的讽刺挖苦。练功得站一位，一位站多了肯定外八，外八的走姿难道真丑得如企鹅么？我心中虽不快，但嘴上也不想过分的顶撞他。毕竟整个机关大院能让我使劲叫一声哥的人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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