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周旋吧！”还没有等我开口，青年人便冲我问。

　　我忙点头应是，迎向他。他一边向我伸手，一边歉意地说：“公司昨天通知我，说你今天过来。不好意思，工作忙，农村里找不到电话，让你久等了。”我忙握住他的手，谦恭地连声说没什么。曹斌不再多说便带我上了楼，打开了3号房门。

　　屋里两侧摆着两张木板床，**被褥干净整洁。一张漆剥木露破旧不堪的桌子靠近窗口横在两床中间，像个衣不遮体的乞丐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桌前放着一把椅子，长得倒还蛮体面，就是一条腿儿好像得了“小儿麻痹症”，短了少许，肩歪背斜的与“乞丐”面对面地站立。那样子像是在互相取笑，都觉得对方比自己难看。桌角摆放着一摞很整齐的书，两侧墙壁上贴着两张崭新的地图，正好与桌子、椅子这两个“残废”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下子便把屋主人的品格突出了出来，有现代版陋室铭的味道。

　　曹斌很疲惫。进屋便将手中的黑皮包往乞丐桌上一搁，懒散地坐在**。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在，他会毫不犹豫地仰躺下去，舒舒服服地打个舒展。他指着对面的床，对我说：“你就睡这张床吧。**的被褥是新的，没有动过。如果你觉得不好，我让小魏给你换。”我忙说不用，但还是不由自主挑剔地打量了一眼。

　　安置好行李，曹斌带我去洗澡。洗澡间与厕所同室，空间不大。便池年久失修，池壁上贴的瓷砖已经被尿液腐蚀得泛黄掉渣冒了碱，尿渍残迹无法被水冲刷干净，便永远有一股尿骚味儿挥发出来，混合着从下水道里反上来的霉腐气味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散。我一脚跨进门，猝不及防被这股特别的气味袭了个正着。脑子里顿时一片昏暗，像吸进了瓦斯，天旋地转晕了头。估计有五秒钟没有知觉，幸好空间狭窄，让我的身体能顺利地靠近墙壁，才不至于当场昏倒。

这应该算是下市场实习的第一个项目，我想。

　　“洗澡间”里没有淋浴喷嘴，按照常识分析，如果便池也不能当作浴盆用，只有用那两个已经关闭不紧，哗哗流水不止的水龙头冲洗了！曹斌把脸盆放下，开始迫不及待地扒衣服，像进了妓院急着上床的嫖客，三两下便把自己扒了个精光。一个男人**活雕塑便清晰地展现在了我的眼前。让我颇感意外的是，曹斌除了那张脸和半截胳膊因风吹日晒呈现出棕色外，其它部分竟如少女的皮肤一样滑润，白光光，像刚从汤锅里捞上来褪尽了皮毛的乳猪。他在水龙头上满满地接了一盆清水，高高举起，哗啦一声，从头顶上浇下，嘴里扑噜扑噜地吐了一通水泡，然后痛快地深吸了一口长气，边用手抹着脸，边无比舒畅地**：“好痛快！”

　　那盆冷水好像浇在了我的身上，被汗液浸得热粘如膏的身体忽然冷却了，脊背上“嗖”地冒出了一股寒气，浑身上下顿时起满了鸡皮疙瘩。我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寻思，“这个洗法不感冒才怪！”因此迟疑，不敢去试。

　　曹斌一手端着脸盆侧着身猫着腰再接水，一手在自己光溜溜的大白屁股上来回摩挲了两把，样子有点自恋，头也不抬地对我说：“看着不习惯吧？一开始我也这样。这地方就这条件，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怎么不租个条件好些的旅馆？”我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小心地问。

　　他仍没有抬头，口气轻松，语气无奈地说：“租好地方没问题，每个月就这点费用，超支自己掏就行了！”

　　我哑然，皮缩肉紧地笑了笑，兀自扒掉了身上的衣服。不敢像他那般洗“浇浴”，必竟是初次接受这方面的训练。我把毛巾在盆里弄湿，小心地在身上擦拭，肌肤触到毛巾，身体像遭电击一样，浑身战栗。我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终于洗完了澡，穿上衣服，身体却仍在衬衫的包裹下面不停地抖动。我开始担心会感冒，影响明天工作，给曹斌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对于我来说很关键。

　　洗完澡后，我们一起上街吃饭。在曹斌的指引下，走进了一家饭店，菜叫了几样，要了两瓶啤酒。吃着喝着，我想找些话来说，好对他多些了解，摸摸脾气，方便以后工作中相处。可曹斌似乎不善言谈，脸一直严肃而深沉地板着，像皮影戏里的皮影没有变化；那张嘴除了喝酒便是嚼菜，就是没空和我搭话。

　　不开口说话的人，最难让人琢磨。看看那些搞心理咨询的专家，你说他们怕过谁？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的患者，他们总能侃侃而谈，说得让你心服口服。可是，一见哑巴他们就蒙了，就像狗见了刺猬不知从哪儿下嘴。因此，面对不善言谈的曹斌，我不敢冒失开口，更没兴致找话题说下去了，索然无味的只有惴惴不安地陪着他喝酒嚼菜。本来蠕动力就不高的胃，这样一来又降低不少。

　　吃过饭，叫服务员过来埋单。本来曹斌说这顿他请，一来为我接风，二来表示歉意，但此时此刻，他只顾张着大嘴喝茶剔牙了。我借机忙献殷勤，把钱交到服务员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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