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样的任命不合常规吧，也不尽然，市财政地税局是个正处级单位，科员直接提拔处长都天经地义，科是处室的内设机构，有时因工作需要而设，有时纯粹是因人而设，所以高宗明郁闷归郁闷，也怪不得黄立武事先没有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姓黄的是领导，事前透个风给你，是看得起你，不给你透个风，那是忘记了，领导多忙啊。

做文秘科科长的，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拎包上，文秘科副科长许为义照样干他的旧活，除了重点对付大材料，还要负责协调文秘科鸡零狗碎的一大摊事，比如文书收发、档案管理、编发会议纪要、编发信息简刊、市“两会”建议提案办理、报刊征订与分发等等，数不胜数，好在只是协调，一般情况下不会牵扯进很多时间。好在其他局领导都好象知道他的“苦”，把分管处室的一些专题材料或自己的讲话稿直接吩咐给了李南乐、徐福阳、南光泽他们；好在李南乐他们还比较配合，分配下去的事基本上都能按要求完成。

那段时间高宗明简直担心许为义会“反”了，做领导的怕就怕手下造反，别的他都不怕，就怕许为义不肯写大材料了，而其他秘书似乎都还嫩了点，如果赶鸭子上架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下下策了。所以那段时间他是很想找许为义谈一次话的，无非也就是安慰安抚，是不好承诺什么的，但仔细观察几天后，看许为义好象也并没有什么“反意”，也就宽了心，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姓黄的走了，新局长要来了，对许为义又是个机会。正想找许为义交代一些非常时期的注意事项，顺便也表表自己将极力推荐他的态度，想不到几个前的一个晚上，许为义主动到了他家里，这说明许为义心底里还是装着他这个主任的。

几个月前，当金先市委书记章玉兰在嘉州市党代会上常委落选后，就传来要来财政局的消息，而且据说是带金先市委办的秘书过来，传得有鼻子有眼，最紧张的就是赵生民，最坐得住的还是许为义，好象谁当局长与他无关，他反正不是拎包的料。

许为义是金先市人，章玉兰是金先市委书记，嘉州市的邻市清州市人（嘉州市与清州市、金丈市相邻），是在上一轮东山省县（市、区）委书记、县（市、区）长大轮换中从清州市清江区区长的任上“换”到了嘉州市下辖的金先市，先任市长，后任书记。既然到了许为义的老家金先市任职，看上去与许为义就有点空间。但章玉兰是外来的和尚在金先市念经，与许为义就又基本上沾不上边了，当然，章玉兰是尼姑不是和尚，可就算章玉兰是观音菩萨，看许为义那不死不活的模样，也难得沾一点观音菩萨的甘露。

去年底任光东任了预算处副处长去，那时多好的机会，许为义是副科长提科长，然后给黄立武拎包三个月，这只是过渡，黄立武也不会看你给他服务了三个月，就给你一顶副科级的乌纱帽。可是只要新局长不带秘书过来，那许为义的秘书头子一般就能继续当下去。

这一切显得非常顺理成章，可高宗明也知道，在官场上是没有什么顺理成章可言的，官场啊，表面上风平浪静，大家相敬如宾，可实际上风起云涌、冷门迭出、防不胜防。这不，老实巴交的许为义，一下子就着了看上去同样老实巴交的赵生民的招儿。

高宗明也认为章玉兰来财政局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章玉兰落选是意料中的事，是组织部门高兴看到的事，所以要到市直机关安排一个最好的单位，只能是财政局。公安局长是副厅级，要嘉州市委常委来担任，所以只能是财政局。

要论实权，其实政府第一机关不是公安局，而是财政局，别看公安局级别高，能实际“管着”各部门甚至包括党委各部门与司法部门的，也就是财政局，你招录公务员要给他们饭吃吧，你履行部门职能需要工作经费吧，你这个专项经费、那个收费返还什么，要财政局审批吧，你盖新大楼要大把大把的钞票吧，如果不把你列入市级财力统筹项目，想在发改委立项门都没有……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这个社会上，有奶就是娘啊。

民谣说得好，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两条狼，公检法司出流氓，教育像根大蚂蝗，组织部门搞市场，下文批发帽子忙。你看，唯一正面评价的就是财政与银行，能当人家的爹娘都不容易啊，而银行不归地方政府管了，所以财政局就是地方政府的第一大局。嘉州市历届政府领导班子分工，向来是市长直接分管财税，财政局一向排在第一位，其次才是地方税务局、审计局、监察局，当然还有联系国家税务局，财税不分家嘛。

只是章玉兰是否要带现任秘书过来，高宗明虽然关心，但无从得知，听说章玉兰的秘书是金先市委办的副主任，叫什么高宗明也不知道。当然着意要去了解，对高宗明来说也不难，比如打个电话给金先市财政地税局的办公室主任即可。

骤然响起的音乐声打断了高宗明的思绪，他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地看了看王中法，但见后者从容地拿起电话：“喂……”，高宗明听出是一个女声，正不知该不该走，看见王中法另外一只手朝他摆了摆，便逃也似的站起来，快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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