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softheworldmaystain

whenheaven’ssunstaineth？

连太阳都有瑕疵,更何况人世间？

——莎士比亚Sonnet33

一

沉重的岁月，曾经压弯过无数人的腰。在广西东部有这么一个小县城，县城并不大，它所管辖的村镇，多是些贫困的瑶家山寨。据当地的《县志》载，这个小县城原是一片荒凉之地。清末京城一富家子弟买数十名妓女来此建屋过淫荡的日子。当时只沿河建草屋三十间，那富家公子将各妓女独置一屋，一夜睡一个，一月间绝不睡同一个女人。那位富家公子因日夜沉醉于女人和酒肉，不到一年，便猝死于女人的衣裙之下。富家公子一死，妓女们便各自散去，剩下那三十间草屋还留在原地。偶有瑶族人经过那里，见到那三十间空草屋，深感惊讶，遂回山寨相互告知某河段处有空草屋三十间。因草屋无人居住且值钱物品已被妓女们卷走，所以，山里人并不知道那三十间草屋是丑陋与罪恶的秽物。他们以为这是山神的恩赐，便常下山来此集会。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个小县城。《县志》的记载是否属实，我们不得而知。年代久远，无法考证。再说，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吃喝嫖赌四件大事，是从未在人间消失过的。故不足为怪也。

群山环抱着这座小县城。经过这几十年的发展，这座小县城已初具规模了。一条较为繁华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粗声：“滚开！别扯我的裤脚！一个十五六岁的人，也出来做乞讨生意？！你的双手双脚是长来看的么？少给我装可怜！滚开！”

中年男人的骂声吸来了街上的不少目光。

一位身体瘦削的少年扯着中年男人的裤脚，苦苦哀求：“叔叔，叔叔，可怜可怜我罢。”

那中年男人满脸火气，他豪不客气地大声说道：“哼！可怜你？我可怜你了，谁来可怜我啊！”

少年双眼含泪。他的泪水快要从沾满尘土的眼角流出来了。他卑微地说：“我太饿了，您可怜可怜我罢……”

中年男人被那少年缠得很恼火，他直截了当地喝斥道：“可怜你？可怜你就要我的钱！如今像你这样的乞丐骗子多的是！”

少年用暗淡而阴郁的目光望着中年男人，他为自己申斥道：“叔叔，我不是骗子，我不是骗子，我真的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

“少给我装可怜！放手！别扯我的裤脚，你这腌喳小子！快点滚开！滚！”

中年男人刚把话骂完，右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少年狠踢了两脚，然后扬长而去。

“啊……哟……”

少年被踢疼了。他半趴半坐在路旁边。人们看了他几眼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那样，各自又忙活起来了。

傍晚的来临，增添了小县城的热闹氛围。夕阳从楼房的一角半透着血样的脸蛋。这座小县城在夕阳下发出了特有的气味。这种气味伴着暮风溢满小县城的各个街头巷尾。和广西其他的小县城一样，这县城也是汉族与少数民族杂居的。不过，这里的少数民族以瑶族为主。

刚才因乞钱而被踢的少年名姓王，名树生，是位瑶家少年。他落破成这副样子，其实是没有人在乎他姓甚名谁的，但人们可以通过他那身脏而旧了的瑶族服饰，知道他是瑶家少年。

王树生脸蛋瘦削，头发蓬乱，好像刚从寨窝里逃跑出来的**贼。

他昨天吃了半块路人丢弃的面包后，直至今日傍晚，期间就再也没有吃过食物了。今天对于王树生来说，是个难受的日子。太阳又要落山回家了，他仍未找一丁点儿食物，仍未讨到一分钱过活。

时光静静地流着。喧器与浮华都无法扰乱时光的秩序。在当地人看来，这个县城是他们心目中最繁华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瑶寨农民想在县城里扎根入住，但却因为贫穷而不得不世世代代窝在山**里。

王树生来到了这个繁华热闹的小县城，可他却成了城区里最可怜、最悲哀的一员。

他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中年男人在他屁股上留下的鞋印，忍着饥饿往前走。

一辆运水泥到工地的拖拉机驶过，扬起了一阵尘土。扑鼻的灰尘呛得王树生直咳个不停。在路边摆地摊卖湖南货的小贩子，捂着嘴大加咒骂那司机把车开得太急。

刚离开学校没几日的王树生，就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他重重地思念起往日清苦但却充实愉快的时光来了。

爱幻想的少年，多半有这么一个毛病：在学校的时候，想出去闯社会，想干些大事业；但出了社会，吃到了一点苦头，就又想回学校里继续念书了。

王树生心想：“在学校里，虽是省吃俭用过日子，但绝不像如今这般可怜。挨饿倒还不要紧，挨踢挨骂却多么伤一个青年的自尊心啊！

“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一切的苦头都是你自找的。”他想着，索性捶了几下肚皮子，向不争气的肚子发脾气。

夜已灰黑。

饥饿的王树生背靠着路灯柱坐着。他没有去注意在街上穿梭的行人。只合着眼吞口沫。他多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啊！把心中的所有不快与**的饥饿之苦通通化作泪水，全都排出体外去！

王树生的身体极为虚弱。他冒着冷汗，呼吸吃力。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许多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车辆。

冷清。为什么人世会如此冷清？无人安慰他两句，无人送点东西给他吃。没有人说他影响市容，也没有人有那等闲功夫来路灯下将他撵走。

微黄的路灯光映照出了他的样子：瘦削脸，身体单薄，目光无华，**厚而脏。饥饿的王树生死寂了许久之后，终于如同老人回光返照般，动弹了一下。他启动沾满尘土的**。这位瑶家少年真的要饿死与这座小县城里么？

晚风习习，撩人衣裳。当白日的热气退去时，初夏的夜晚，还是有点凉的。这个名叫王树生的瑶家少年，我们还不了解他生命中所发生的故事。他为何会落破成这个样子？没有人知道。夜风轻吹，只见一对母女朝他这儿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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