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手里拿着一张纸走进生产车间办公室，他微笑着对车间主任说：“袁主任，我要请半个月的假。”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纸递给袁主任，袁主任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袁主任：

我决定回老家相亲，特请假十五天（5月16日至5月30日），望批准。

请假人：李小飞

2006年5月15日

袁主任看完后冲小飞笑了笑。小飞以前从没见过这个中年妇女笑，她在员工们面前一直都是很严肃的。她的这一笑，令小飞感到意外。

“你也知道，我们厂目前的生产任务十分紧迫，手头的这批货必须在月底做完，这段时间原则上是不准员工请假的。相亲嘛，这是大事，耽误不得。但我只能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应该够了。”袁主任看着小飞说。

听了袁主任的话，小飞心里有些不满，他还想跟她多争取几天时间。可没等他再开口，袁主任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这样吧。”随后，她便走了出去。

小飞在宁波打工已有三年了，一直在华宁服装厂做缝纫工。三年来，他只知埋头苦干，只想多挣些钱。他没有主动追求过一个女孩，当然，沉默寡言的他自然不会受女孩们青睐。小飞并不为自己没有对象而烦恼，而着急。但他的妈妈一直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劳着，他都二十五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他妈妈能不操心吗？前几天，他妈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回去相亲。小飞以前相过九次亲，退过一次婚。一提到相亲，他就头疼。但当他听到妈妈那近乎于哀求的话，便勉强答应回去相亲。

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小飞去理了发，还买了几件衣服。第二天上午，他坐上了由宁波开往江西老家的长途汽车。到达终点时，天已完全黑了。车刚挺稳，就有一些人骑着摩托车或三轮车围拢过来，问下车的人去哪里。小飞雇了一辆摩托车，和车主谈好价钱后就出发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终于到家了。

他妈妈看到他，说他瘦了，她从厨房端来饭菜放在饭桌上。看着妈妈，吃着妈妈做的可口的饭菜，小飞心里感到很温暖。

小飞吃完饭，他妈妈和他谈起女方的情况。他从妈妈口中得知，将要和他见面的女孩是杨家畈人，二十一岁，人长得眉清目秀。这次给他做媒的是杨家畈一个姓王的媒婆。

杨家畈是离小飞他们村庄大约五华里远的一个小村庄，那个王媒婆小飞认识，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她以前给他做过两次媒。

当天晚上，小飞妈妈给王媒婆打了个电话，王媒婆在电话里叫小飞第二天上午去她家，她会带他去和女方见面。

第二天吃过早饭，小飞穿上新衣服，骑着摩托车去了杨家畈。

王媒婆带着小飞来到女方家，屋子里有好几个人，王媒婆向小飞一一做了介绍。小飞显得有些紧张，他给在场的人一一递烟，并殷勤地为他们点着。当他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递烟时，她摆了摆手，微笑着说她不吸烟。她正是王媒婆介绍给小飞的那个女孩，王媒婆告诉小飞，她叫小霞。

王媒婆简单地介绍了小飞和小飞家的情况。王媒婆征询小霞及其父母的意见，小霞说让她考虑考虑，过几天再作答复。她的父母则说这事完全由她自己做主。在王媒婆和其他人说话的当儿，小飞和小霞聊了起来，他们谈了各自所从事的行业，月收入等等。在小飞看来，她果真是眉清目秀，身材也不错。

临近中午，小飞决定离开了，小霞妈妈客套地留他在家里吃午饭，小飞还是执意离去了。他跨上摩托车，王媒婆冲他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地问：“这个女孩你中意吗？”他微笑着点点头。

又过了一天，小飞接到了王媒婆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他被女方相中了，不过得拿出六万块钱做为财礼。一听到六万这个数目，小飞惊呆了。对于他这个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家庭来说，六万块虽算不上天文数字，但的确拿不出来。

他挂了电话，吸着烟，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他妈妈走到他跟前，问王媒婆怎么说。他把王媒婆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告诉了妈妈。妈妈立刻现出惊愕的神情，接着又是愁容满面。

小飞吸着烟，一言不发。

妈妈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你以前总是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你都老大不小了，在咱们乡下，到了你这个年龄还没有对象，会有人说闲话的。上个月，咱们村的芳子抱着刚满月的孙子坐在你大伯家，别提有多神气了。她说男的到了二十五六岁还没结婚，不是家里穷就是人有问题。我当时气得差点和她吵起来。现在娶媳妇就跟买东西似的，财礼的数目一年比一年高，基本上都是一个价。前两年是两万，今年是六万，说不准明年又到了十万。现在的女孩子真俏啊！特别是那些长得不错的女孩子，她们说要多少就要多少，无价可还。哎！只怪你太老实了，在外面这么多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找着，到现在还让我为你操心。”

小飞长叹一声：“唉！算了，我明天就回宁波。”

听到儿子这一声长叹，妈妈心疼地说：“小飞，别说这种气话，我们再想想办法吧。”母子俩合计了一下，家里目前有四万存款，再加上小飞这次带回来的五千，总共是四万五，还差一万五。要想定下这门亲事，只能出去借钱了。

小飞似乎不相信王媒婆说的是真的，他再次来到小霞家。小霞毫不含糊地说：“你来提亲可以，但必须带六万块钱来，一分都不能少！”

无论小飞怎么求小霞，她还是那句话：六万财礼，一分都不能少！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小飞和他妈妈分头出去借钱，他们找了许多亲戚、朋友，只借来了五千块钱。最后，妈妈决定去借贷，小飞不同意，他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这个家负债累累。但他还是无法阻止妈妈，妈妈在放贷者那里借来了一万五千块钱。

钱都凑足了，小飞妈妈给王媒婆打了个电话，说财礼都准备好了，小飞明天就去小霞家提亲。站在一旁的小飞看到妈妈的脸马上由晴转阴。原来，在小飞第二次去小霞家的第二天，已经有人带着八万块钱去她家提亲了，小霞爽快地答应了那门亲事。

母子俩沉默了许久。小飞咳嗽了一声：“我明天就回宁波。”这一次，他妈妈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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